第三十三章 此间的日常，论外的异端（上）
冰冷。 十分冰冷。 全身彷佛被零下的海水冻住，在水中呼吸变得困难，动作由于过低的温度而异常迟缓。 顾武知道这是噩梦，他已经做了许多次沉溺于海水中的梦境，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做出让自己恢复过来的举动，只能够不断下沉。 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不存在的，可是梦中肺部被灌水之后的痛苦、肢体麻木带来的恐惧和深海中无依无靠的孤独仍旧十分恐怖。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黑夜已经被白昼驱赶，微亮的天穹的远方，存在着一轮即将从匍匐山脉之下升起的明日。 从床铺上下来的顾武赤着脚走到阳台，他靠在栏杆上呼吸清晨那稍显冰凉的空气，赶走那虚假的寒冷。 移动目光再度往外看去，经过咸湿海风的洗礼，清晨的街道透着凉意，被氤氲的水汽弥漫着；周边的山林也云雾缭绕，里面好似居住了一位喜欢吞云吐雾的妖怪。 零零散散的路人正在街道上活动，由于能够直接看到沙滩，在海浪此起彼伏的同时，停靠在两侧港口的渔船也晃个不停。 如果仔细看的话，沙滩上还残留着未被海浪抹去的脚印，那是早期的行人出来锻炼时踩踏出来的印子，是努力的证明，但早晚会被吞没。 人类的过去就是如此，很重要，但过去终究是过去，只有向前看才能够接触到真正的未来。 继续感受那被吹拂过来的大海的气味，顾武的视线很快落在了路边牵着小狗的老人身上。 那名老人一方面要看管着小狗，一方面还得照顾一名年幼的女孩子。 小女孩指着沙滩和那位老人说着什么，然后小狗的绳索被交到了女孩手中，她开始牵着小狗往沙滩上跑去。 小小的脚印再度烙印在沙滩上，当那只小狗随便上厕所之后，老人又赶忙拿着袋子和夹子跑了过去，毕竟小女孩似乎很嫌弃的样子…… 虽然很嫌弃，但最后小女孩还是选择帮忙，牵着袋子把小狗的排泄物装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武感觉戴帽子的老人看了自己一眼，等到他们从沙滩上离开时候，老人摘下帽子向顾武行了个礼算是问好。 眯起眼睛的顾武这才发现原来是理查森老爷子，当他问好过后，那名小女孩也对着阳台上的顾武招了招手，顾武给予回应的同时露出苦笑，看来自己对身边的人还是不怎么了解。 哪怕是知晓他们剧情和设定，顾武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读懂霞之丘、英梨梨、阿尔泰尔、缇娜等人的心思。 她们或许在剧情当中的行动是固定的，但脱离了剧情之后，她们就成了单独的自己，拥有了不同的人生跟更多的选择。 当然了，顾武也没有想过彻底去了解她们，因为根本做不到，所以没必要去做。 比起了解她们的一切，察觉出对方当下需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有些人可是很现实的，比起未来的承诺，眼下的结果更加有说服力。 顾武不认为这是目光短浅，毕竟未来的事情谁都拿捏不准，没人想要去承担风险。 或许搏一把可以成功，但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够搏一把之后成功，正如努力不一定有用一样。 适当的时候放弃才是正确的，硬着头皮去做某些事情实在是有够愚蠢。 看到理查森带着孙女消失在拐角处，当一辆货车从下方的马路经过的时候，满头大汗的顾武准备去冲个澡。 这次不是冷水澡，而是热水澡。 经过之前在《龙珠》世界的冒险，顾武早就想要找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把问题都放下来。 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洗澡这份工作，打算怠惰到中午的顾武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钟，看来只睡了六个小时左右。 以前的顾武经常熬夜刷准备和追番，不过现在的他可没有那种精力，毕竟其他方面的工作更加重要。 不过正当顾武决定随便用电脑浏览一下网页的前一刻，操作鼠标的他发现电脑被劫持了。 劫持者不是外人，而是系统。 不是说电脑的系统，是依附于顾武这一存在的系统。 系统化身为一个跟火柴人没什么区别的外形，他在电脑桌面上跳来跳去，又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 【早上好！！！】 “你怎么又突然出现了，还说早上好，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睡，以及什么时候是好是坏吧。” 【回应宿主，真是一点情调都没有呢。】 这次不是写字，而是发言，因此系统又加上了他那标志性的‘回应宿主’几个字。 “说正事，别浪费我所剩无几的休息时间。” 【回应宿主，接下来将会播放上一任宿主的视频留言，根据设定只会播放一次，请认真观看。】 “你说什么？上一任宿主的视频留言？” 突如其来的信息提供让顾武有些意，或者说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明明系统在这个方面总是显得很吝啬，根本不愿意把上一任宿主的多余情报都提供出来，一直强调权限和任务，结果到了现在却突然来这一出？ 为什么呢？心中冒出一个大大问号的顾武感觉有些可疑，说不定下面播放的信息是系统编造的虚假情报，好干扰自己的判断。 “在那之前我要询问你给我看这一视频留言的理由。” 【回应宿主，宿主还真是一个多疑的家伙啊，明明之前吵着闹着想要更多的情报，到了现在反而表示怀疑，一副不愿意观看的样子。】 “我可没有说过不愿意，仅仅只是好奇而已，相信不管是谁都会有这种想法；本该靠着权限和任务解禁的情报突然免费提供，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啊。” 简直就像是教徒里面的异端一样，看起来虔诚，实际上却抱有与众人完全不同的想法。 对于顾武这种多疑的态度，系统叹了一口气，很大一口气，给人一种在闹脾气的感觉。 【回应宿主，我可不是在闹脾气，只不过觉得宿主神经紧绷过头了，这样子继续下去可不行啊。】 “这一点倒是不用你来担心，我知道自己的状态如何。” 【回应宿主，之前做了噩梦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吧？】 “我讨厌随便窥探他人心里的家伙。” 【回应宿主，我们可不是什么一心同体，而是‘同心同体’，只不过可以分开行动罢了；作为一个依附于宿主的系统，我可没有脱离你的想法。】 所以呢？ 顾武盯着电脑桌面上的火柴人，脑子里面也跟着响起声音。 【回应宿主……】 系统的声音切换，开始由电脑的音响发出声音。 【接下来的视频属于免费提供的信息，之所以到现在才发出来，一切都是上一任宿主的决定，我是什么都做不到，毕竟系统提前设定好的规则是无法扭曲的。】 “又是上一任宿主的决定啊……” 顾武认为系统有一定可能性是在忽悠自己。 往夸张一点的方面来说，‘上一任宿主’说不定是系统捏造出来的虚假人物。 只不过系统本身的存在就是异端，它属于超脱世界的特殊个体，会做出这种事情也可以称之为‘日常’了吧。 因此不管发生什么，顾武都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刚才之所以提问，完全是出于一种自我防卫，万一系统来一个‘看了本视频将开始新任务’怎么办？为此才会进行追问。 【回应宿主，你真的是喜欢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进去呢。】 “看视频如何？仅仅只是看而已，没其他的要求吧？” 【回应宿主，接下来的视频不会带来任何影响，一切都取决于你自身的行动，那么播放开始。】 “等我把笔记本跟钢笔拿出来再说。” 顾武刚刚说完，电脑显示屏的画面突然变成了古老的雪花屏，三秒钟开始逐渐恢复清晰。 『开场白该说些什么好呢？不知道该说什么啊……好了，好了，让我们直接跳过开场白吧，相信你对我的名字不感兴趣，对我的三围也不感兴趣，所以……姑且说一次‘初次见面’好了，下一任宿主。』 恢复清晰的画面当中响起了一名男性的声音，此刻的他正坐在沙发上面，翘起二郎腿一副休闲的样子。 看到这里的顾武立刻让系统暂停。 “给我等等，完全看不到他的样子啊，从马赛克的颜色来判断的话，也只知道他的发色是黑色而已……” 【回应宿主，原视频就是这样，本系统并没有做过任何加工处理。】 “你肯定知道上一任宿主的相貌吧？用能力复原一下如何呢？” 【回应宿主，原视频就是这样，本系统并没有、也不会进行任何加工处理。】 “你这个家伙……” 【回应宿主，原视频……】 顾武让系统闭嘴，然后让它继续播放下去。 画面中坐在沙发上的上一任宿主很快就进入了正题当中。 『有点像是小说里面的台词，总之……你看到在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已经死掉了，还真是有些无奈啊；预见自己的死亡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这种能力没有就好了。』 听起来上一任宿主的预知能力不是兑换的，而是天生的？ 『你可能有些疑惑，我为什么会给你留下弗利萨、为什么会给你留下情报。』 “这倒是没错。” 顾武跟不可能回答自己的录像搭话了…… 『那么让我来跟你随便解释一下吧。』 “居然说是‘随便解释’……” 看来厉害的上一任宿主也有吊儿郎当的一面啊。 『首先附身于你的系统实际上可以理解为一个‘运作装置’，这就好比汽车的引擎做功，轮胎们就会滚起来一样，系统便是跟‘轮胎’差不多的存在。』 如果上一任宿主是真的，他所说的话也是真的，那么这番发言证明了系统还有一个主系统。 系统就像是一棵大树树干上分离出来的枝桠。 “我说系统，你是不是还有‘兄弟姐妹’啊？” 【回应宿主，这方面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上一任宿主给出的情报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也没有意义，我的工作就是给你们发布任务并且辅助你们。】 这倒也是，系统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穿越辅助系统’，还附带一点点作死跟搞笑的能力。 『现在懂了吗？就算不懂，我也无法继续把详细的内容告诉你，说实话，很多方面我也没有调查清楚；相信你和我一样，也打算在争取自由的同时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系统的存在意义、穿越的原因原理、世界的变化细节，还有就是我们所做的一切究竟为了什么，究竟是要选拔出什么。』 画面中的上一任宿主喝了一口水。 『反正在‘选拔中’我是失败了，因为我是个弱者，即便是拥有弗利萨这等强大的同伴和足够的优秀的技能，我也失败了；是判断的失误，也是理想主义带来的后果……我想要拯救他人，却没想过拯救自己，那么你又是如何呢？』 被画面中的上一任宿主如此提问，顾武根本无法回答上来。 为的是自己的幸福？为的是和她们在一起？为的是失去的自由和未来的安稳？ 『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你会经历更多的战斗，然后逐渐意识到必须去做的事情。』 “必须去做的事情……” 『我可以为你提供的有用情报不多，就算我能够让系统留下这些信息，也无法让它按照我的想法给你安排任务。』 顾武仍旧疑惑，不过他记录下了上一任宿主的一部分发言。 『我其实是个弱者，太过在意他人的想法了，而你……我要提醒你，千万不要停下脚步，千万不要相信自己。』 “不要相信自己？” 『很疑惑是吧？你会明白的。』 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一切宣告结束。 顾武的确有许多不。 【回应宿主，下一个片段将在明天公开。】 “还来个下会预告吗？” 顾武看着笔记本上面的记录，他抹掉额头的虚汗，总觉得事情比起想象中的复杂很多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