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灵脉
滚雷踏地般的震动没多久就恢复了平静，新人们还处在惊骇之中，而白易已经来到了另一处牢房。 火光昏黄，偌大的囚牢一半陷在温和的光芒中，一半被阴影分割。 一般的囚牢都关着十几乃至二十多号人，唯独这里仅有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居住，石床、木桌皆备，尽管有些简陋，但相较其他地方已经好得太多。 走进其中便有一股药材的味道，老人是南昌国医师，特许在牢内研究医理。 白易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却听医师摇头道：“牢里这种事多了，你管不过来的。” “我就是看不惯他欺负人。”白易灿烂地笑了，“而且谁让他长那么丑！” 医师哭笑不得，看着白易深叹一口气。 这孩子正是好年纪，唇红齿白，面容清秀，还有几分俊俏，最难能可贵的是白易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在囚场过着艰苦枯燥的日子，许多人一两年就变得麻木了，而白易过了五年，眼里依旧闪耀着神采，给这片压抑黑暗的土地增添了特别的生气。 那双纯黑的眸子里，依稀有银色的淡光浮动，一闪而逝，却被医师捕捉到。 “你用了元气？” 白易点点头。 元气是武者修炼出来的内在能量，通过各种技巧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白易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武者的力量是在灭国之战，一尊尊散发着光芒的虚影互相厮杀，犹如巨神行走在大地上。 这世上有七大秘境，灵脉境、蕴道境、万象境、玄荒境、生死境、通天境、圣台境。每踏足一个新境界，就是一次脱胎换骨，也是武道的巨大飞跃。 很多人一辈子都只在能一个秘境徘徊，而也有人一出生灵脉就是通的，具备充足的元气，不用做什么便已进入灵脉境。人和人不一样，先天便具灵脉的人修行事半功倍，天赋资质较普通人更是天壤之别。 白易曾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中的一员，十二岁的时候被医师发现体内有元气，他前所未有地激动，期待着医师告诉他自己是惊世骇俗的天才。 可医师泼了一盆冷水说你不是先天灵脉。 白易的灵脉实在匪夷所思，似开未开，将闭未闭。最奇怪的是，元气竟然诞生其中，并且浑厚异常！他体内已然开辟了气海，散发着纯正温柔的白光，如今光芒范围已经有腹腔那么大了。 普通武者要修炼到灵脉境中期才会拥有这等元气，而白易并未进入秘境就已经获得。 “我发现体内的气海又大了几分。”白易道。 “那是因为你的元气又强了。”医师古怪地看着白易，“你只修炼了我教你的吐纳术？” “我倒是想学高深的功法！”白易撇了撇嘴。 医师怔了片刻，陷入沉默。他不是武者，当年偶然得到一门吐纳功法，是最基础的固本养身之术，用来入门而已。 但他从未听说过吐纳术能够令气海成长如此之快，难道白易的体质比先天灵脉还要特殊？ “好，有志气！” 正当医师在思索中，一道清亮的声音闯了进来。铁门旁边有一人贴着石壁而立，躲在阴影里，灰土色的布衣和墙面完美地融合。 “沙师傅。”白易惊叫。 医师冷哼道：“你又来了，我说过不经允许不准开我的门！” “谁想看你啊，这不是来看小易么？”沙师傅满脸胡渣，挂着逢迎的笑意，“我刚从女牢出来，累了，听到小易的声音就干脆到你这儿歇歇，顺便讨个补肾的方。” 医师气急：“没有！小易，以后别跟他说话，专教你溜门撬锁的本事，迟早跟他学坏！” “怎么跟我学坏，你应该去骂臭老千！”沙师傅不甘地反击。 沙师傅原本是豫国的神偷，牢门根本拦不住他，一根头发丝儿就能开锁。白易的一手开锁功夫就是和他学的，不过白易现在得用稻草才行。听闻沙师傅经常晚上一时兴起出去看星星，偶尔还去女牢串个门什么的。 这牢里还有赌场老千，教过白易不少赌术。 除此之外有书画的高手，有宫廷的名厨，有酒徒，有力士，还有人能跟每个监工都混成义父子关系。 可谓人才济济。 这里比各国皇都还热闹，还要丰富多彩。 医师也知道这里鱼龙混杂，只能拂袖表示不屑。 白易看两人吵吵闹闹，反而感觉有一丝温馨，人在囿中是囚，但人多了热热闹闹的便像个家。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吵，谁让你是医师呢？别说我得求着你，那些监工都把你供着，让你单独住一间。”最终还是沙师傅投降。 医师瞥了他一眼，突然起身展袖一挥，负手而立，神色间浮现一丝倨傲，声音也浑厚了几分。 “你说错了。” “错？”沙师傅挠挠头。 “老夫是南昌国‘大名鼎鼎’的医师。”老头偏有一股子傲气，下巴又抬高几分，“另外，低调一点，老夫不过在这里稍有名望。那些管事的都才四个人住一间，你别再嚷嚷了。” 沙师傅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拔光他胡子的冲动。 闲话说过，医师将调配好的药汤给白易服下，滋养着白易的身体。这是每三天一次的惯例，医师既借此研究白易这种古怪的体质，又能助白易强健体魄。 一剂药服下，白易感到腹中温暖，通体舒畅，气海隐隐波动，淡淡的白芒涟漪般漾开。 “怎么样？” “神清气爽，太舒服了！” 医师见自己的配方有效，哈哈大笑：“现在还不想拜我为师吗？只需叫一声师父便是。” 五年前他就想收白易为徒，从三个响头、敬茶、献六礼，如今简化为了一声“师父”。 “不要。”白易斩钉截铁。 “你……这回又是什么理由？”医师又一次失败，吹胡子瞪眼，“老夫医术不好么？” “好是好，可医术只能治人体魄，却无法救民根本，学医救不了……” “停停停！这是谁说的？”医师截住了他剩下的话。 “沙……” 白易刚一开口，沙师傅立刻跳脚：“不不不，不是我！是那个老穷酸，臭书生说的。我就是复述一遍！不关我的事啊，我可是一直敬佩你的医术！” 白易果断点点头：“沙师傅也喜欢医术，他经常给女牢的人瞧病，说她们有的口舌干燥，有的穿得少要着凉伤风，还有缺少关怀，需要疏通穴道什么的。” 原本正色的医师脸突然黑了下去，最后嘴唇颤着挤出一个字：“滚！” 沙师傅赶紧拖着白易一起奔出了牢房。 昏黄的火光微微摇晃，孤影模糊。 医师定定地坐在石床上，入了神。是啊，医术再好，南昌国不还是亡了么？可多救一个人不也是一个吗？他估计这辈子出不去了，最大的不甘就是没能将医术传下去。白易还年轻，也许有一天能走出这里，即便不能出去，总能保证一代代不致断绝。 而此时门外传来白易拉长了的声音，“今晚我出去收材料——” “臭小子，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