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艾森的邀请

    科威坦郊区。

    一滴雨无声无息地从天空中落下，打在平静的湖面上，一圈涟漪缓缓地向周围荡开，再慢慢地趋于平静。

    卷裹在黑色大氅中的艾森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的目光孤单而冷傲，在夜色里分外璀璨的瞳孔中倒映出他面前一大片荒凉的墓地，杂乱无章的墓碑东倒西歪地立在这片萧索的土地上，偶尔经过此处的风发出的声音都是凄凉的呜呜声，仿佛是无数孤魂野鬼的啼哭，苍凉而骇人。

    这是科威坦郊区的一片乱葬岗，一般安葬于此的都是身份卑微的贫民，他们大多无力负担公墓中高昂的价格，所以只能选择这片偏远的萧索之地作为百年之后的安身之所，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死刑犯或者在牢狱中突然暴毙的囚徒在死后也会被弃于此处，于此平添了几分幽怨之气。

    漆黑的夜幕下，暴雨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原本静谧的夜晚骤然间被雨水的滴答声敲打的分外热闹。一把漆黑的雨伞无声地在艾森的头顶上方撑开，弧形的伞面将密密麻麻的雨滴噼里啪啦的隔绝在外。

    “你来了？”艾森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毫无感情的起伏，目光始终停留在那片乱葬岗上，那片杂草丛生的萧索之地上，静静地伫立在磅礴雨幕中的那一抹人影。

    雷恩·克劳德静静地站立在雨幕中，任凭雨水打湿了他稚气未脱却分外英俊的脸庞，他黑色的碎发粘连在面颊上，雨水顺着他俊美的五官滑落而下，那本该如黑宝石般耀眼的瞳仁里此刻却像是失去了光芒的星辰一样，黯淡无光，目光空洞洞地不知道停留在什么地方。

    他的面前竖立着三块崭新的墓碑，他用从爆炸的灰烬中找到的匕首一笔一画地凿刻出仍有些歪扭的字迹，苏安丽之墓，克里克之墓以及上校之墓，他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不眠不休才把这三块墓碑刻好，然后将它们都竖在一块有些年份的墓碑旁，从字迹上看得出来那块有些年份的墓碑也是出自雷恩之手，那上面刻着有些歪扭的几个大字——尊母琳娜·克劳德之墓。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艾莉娅一手撑着伞，一手自然地搭在艾森宽厚的肩膀上，空气中湿漉漉的泥土气味中混杂着若有似无的墨兰香。艾莉娅娇轻笑着，那双妩媚而动人的眸子落在远处雨幕下高挑纤细的背影上，那道背影似雕像般地伫立在那，无声地站立在雨幕中，分外的落寞而孤独，任凭暴雨肆意地洒落在其身上，就像是一个尽忠职守的守墓人。

    “是的！”艾森平静地回道。

    “圣教这次的目标就是他？他就是琳娜的孩子？”艾莉娅挑了挑漂亮的眉眼，淡雅的妆容下似乎泛起不易察觉的困惑，“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嘛，原本以为被圣教划为黑色通缉令上的人物应该都是穷凶极恶的暴徒，不过他除了长得高挑了一点外，其余的看起来和一般十六七岁的少年也没什么区别！”

    “是吗？仅凭外表就能判断出他的内在？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安琪拉这样特殊的能力了？！”艾森缓缓地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身侧这张愈渐妩媚的面容。

    “因为他的背影和你很像！”艾莉娅轻声说道。

    “哪里像？”

    “一样的落寞，一样的孤寂。”艾莉娅微微地笑着，“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不会是穷凶极恶的暴徒，而且队长你看着他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我说的对吗？队长？”

    “所以呢？”

    “所以我猜......”艾莉娅试探性地说道，“你应该不会把他带回去交给上将大人？”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会揣测我的心思了？”艾森的语气里隐隐地透出一丝凉意。

    “优秀的部下不都该尽心尽力地替主子分忧吗，如果连揣测主子的心思都做不到，那还如何分忧呢？”艾莉娅将搭在艾森肩膀上的手臂放下，掩着嘴轻笑。

    雷恩最后再看了眼那块刻着“琳娜之墓”的墓碑，他紧紧地拽紧拳头直到紧握的手掌中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他才慢慢地放松下来，他擦了擦眼角滑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转身缓缓地从乱葬岗上走了下来。被暴雨冲刷过后的脸庞中已看不见先前的茫然和无助了，那双失去焦点的双瞳中重新透出丝丝光亮来，夹杂着分辨不出是悲怆还是憎恨的眼神。

    “怎么样？”艾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雷恩淡淡地说道，“最后的事情做完了，现在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目的？”雷恩修长的睫毛在雨水中微微颤抖，睫毛下那双眸子缓缓抬起，直视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同样冷漠孤傲的少年，明亮的黑眸中闪烁着隐隐寒意，“你的出现打乱了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你是想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偶然？”

    “造成这场灾难的是塞斯利亚圣教，与我所属的军部毫无干系，于我也毫不相干，我的出现确是偶然。”艾森和雷恩彼此对视着，不同的是艾森的目光是冰冷的淡漠，而雷恩的却是炙热的敌视，“不要忘了，不是我的偶然，你早已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了。”

    “喂喂喂，干嘛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啊？”艾森身旁的艾莉娅尴尬地笑了笑，试着调节下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下着这么大的雨，就不能先找个有屋顶的地方，泡上一杯热呼呼的红茶，再慢慢谈吗？”

    “没有必要。即使和你们没有关系，我对你们也没有任何好感，我不会跟你们走的。”雷恩沉吟了一会，敛去了一些敌意，但声音依旧冷漠，“至于你救了我......谢谢，如果来日有能报答的机会，我会义不容辞。”

    雷恩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原地一脸愕然的艾莉娅和深沉的艾森。

    “我给你三天时间，别忘了你想知道的真相潜藏在赫拉蒂姆的最深处。”艾森淡淡的声音响起，跨越暴雨的阻隔却清晰地传到了雷恩的耳里，“而我能带你接近它！”

    暴雨下的那抹身影骤然停了下来，短暂地沉默之后重新迈开脚步渐渐远去。

    “看起来事情并不像队长设想的那么顺利呢！？”艾莉娅看着雷恩渐渐远去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突然她璀璨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杀意，“带不走的话，是不是有必要执行原定计划？”

    艾森璀璨如碧海的蓝色双眸里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良久他还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用”。随即也转身迈入雨幕中，可是漫天的雨滴却无法淋湿他的身体分毫，从天而降的雨幕在洒落他头顶的那一刻凝固为了一粒粒冰珠，所有凝固的冰珠会悬浮于半空中直到艾森走远时才“哗啦啦”地滚落到地面上。

    “咦？看起来是真的对那小子上心了？”艾莉娅挑了挑柳叶般的细眉，嘴角有着一抹勾人心魄的淡淡笑意，“琳娜的孩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还不走吗？你想发呆到天亮吗？！”远处艾森冷冰冰的声音透过漫天的雨幕传来。

    “等等我......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