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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六十八、逆转+胜负

    丁毅自信满满,心情舒畅,前脚刚踩住马车木质踏脚,亲兵小心上前搀扶,大病未痊愈,他脚下使不出力气。

    蓦然的,他感觉脚下悬空的踏脚震动了一下,错觉吗。

    他停下脚步。

    “怎么了大人,没”亲兵关怀的话音未落,骤然一声雷鸣响彻天际,感觉世界微微一颤。

    丁毅皱眉道“又打雷?莫非天要下雨,雨季才过,又要下雨,还真是天道无常。”抬头看向天空,却发现晴空万里无云,没有半点下雨的样子

    莫名的违和感袭上心头,丁毅还来不及思考更多,密密麻麻的惊雷突然跟着想起,接连响了十几次!震得人心底发颤。

    不是,这不是打雷!

    丁毅心中一跳,随即惊觉,是什么,隐约间,那天夜里大营被袭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一把推开亲兵的搀扶看向北方。

    冷风箐边,减速趟渡的骑兵如同被利刃割开数道大大的豁口,人和马大片大片倒下,火光乍现,战马嘶鸣,人仰马翻

    追击泸州军的前锋骑兵以一种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甚至不能理解的速度纷纷倒下!

    远远看去,就像秋收割倒的麦子,如同被风吹散落叶,大片人马轮廓,纷纷倒在冷风箐的及膝浅水中。

    丁毅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窟,身边的亲兵,冢励,都目瞪口呆看着远处如此不真实的情景

    火光,巨响,冲天的青烟,战马惊慌失措,士兵纷纷倒下。

    所有人瞳孔放大,目光呆滞,大脑当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那,那是何物?”冢励颤抖的问,可没人回答,因为无人能答。

    火光、巨响连绵不断,在冷风箐边此起彼伏,气势汹汹的徐国大军只坚持几刻钟便开始瓦解溃散

    亲卫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惊慌失措的高声道“快,快带大人回城,回凛阳!回凛阳城!”

    李星洲在树林里就听到漫天喊杀。

    他明白自己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追击之前,他就想过这种情形,机会千载难逢不假,可叛军若是诈败呢?虽然他来到古代没打过多少战,可毕竟三国水浒之类的书看多了,心底下意识还会有这些警惕。

    又或许是他前世细心惯了,毕竟前世身份缘故,察言观色,探知细微,洞察先机,都是他时刻必须的,若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丧命

    留一手,几乎成了他赖以生存的习惯。

    前世,这种习惯救过他无数次,而今生依旧。

    严申被小姑骂,又被起芳骂,但终究还是拆了公主府和衙门房梁。

    这锅是严申替李星洲背了,骂也严申替他挡了。

    为什么要拆公主府和衙门,因为整个泸州城内,只有衙们和公主府的椽木长度超过两丈长!

    李星洲其实早有些怀疑,叛军大营满地尸体,可却无马尸,很奇怪。按理来说叛军多马,内讧之战,怎么都会有骑兵参与吧,可叛军撤退后,大营中一地尸体,却找不到任何马尸。

    可怀疑归怀疑,叛军三分之一的大营被烧,喊杀整夜不说,重要的是大营各处加在一处接近两千具尸体,丁毅就是再傻,也不可能为造假象,骗他们上当而无缘无故杀一两千人。

    别说千人,他无故杀数百自己人,军队恐怕就要哗变。

    所以众人都无比坚信,叛军真的哗变内讧,而且发生大战,因为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是假。

    李星洲不断催促胯下眉雪,带着神机营和公主府护卫向南赶,林间光斑不断退去,心里焦急万分,此时他突然明白过来

    正如当初丁毅的刺杀计划,这次他又聪明的将所有人引入一个思维误区。

    丁毅确实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上一两千人只为骗他们,但若非无缘无故杀的的呢?

    他如果有理由杀这一两千人呢!

    一下子,李星洲心中闪过一道亮光,很多事情也一下子明白过来。

    若哗变是真,但其实哗变早被丁毅掌控,那么杀一两人的乱军也是合情合理,一石二鸟,既能稳定内部,又引出泸州守军。

    如果真是如此,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丁毅是故意引他们出城追击的。

    他果然是个聪明人

    可惜的是,他还不够聪明,李星洲留了一手。

    这一手就是公主府和衙门的椽木,超过两丈,笔直而坚固的椽子木,当这些横木头横竖架起来,捆死,然后倾斜放置,立即就成了最能配合火器的简易带射击口拒马堡垒。

    木栅栏挡在外,而火枪手和火炮可以通过栅栏的空隙向外射击。

    这种战术在历史上很有名,十六世纪的日本,织田信长就是用这种战术彻底击败居高临下冲锋的武田精锐骑兵,骑兵彻底在火器面前落败。

    这就是他留的一手。

    神机营和公主府护卫虽有驮马,可依旧行军很慢,除去十二门炮太重,就是因他们还带着这些随时可以放置的木椽栅栏。

    当神机营和公主府护卫赶到冷风箐以北时,最先被埋伏的马军几乎快全军覆没,狄至的步军损失惨重,血腥弥漫在空气之中,河水南岸全是尸体

    李星洲心头一跳,人影繁杂,他根本看不到狄至,也看不到起瑞,心中焦急,但只能压下。

    他拔出长剑,高声下令,让神机营在冷风箐以北摆阵,公主府护卫在水中立起栅栏,同时让溃退的步军往两边散开。

    惊人的是虽损失惨重,浴血战斗的步军依然没有崩溃,还能听从他的命令分退到两边,保护神机营侧翼。

    浩浩荡荡的叛军骑兵紧跟前后,不过一到冷风箐,瞬间速度慢下来。

    齐膝深的冷风箐本是条小河,宽不过十几二十步,河底是细碎砂石,水流稍微湍急,就是这样一条小河,平时只要卷起裤腿,放慢速度就能轻松趟渡,如今却要了无数人的命

    战马需要减速趟渡,加之背上驮人,马蹄在水中更加不稳,可一减速,神机营的机会就来了!

    高达两丈多的木架,井字捆绑一端斜放水中,另外一端用树杈撑起,一下子就成了简易堡垒,神机营的枪手和炮手利用木架窗口开始准备射击。

    密密麻麻减速趟渡冷风箐的骑兵面对这些黑洞洞的枪炮口不明白为何物,前排愣了一下,但是下一刻立即士气高涨,长枪在手,高声喝骂,继续进军。

    刹那间,火光闪烁,响声震天。

    很多人嘲笑排队枪毙的战法愚蠢,但这种战法纵横欧洲大陆两百年,打得清帝国抬不起头。

    滑膛枪炮不像线膛枪,比起弓弩虽射程远,弹速更是不在一个层面,穿透力逆天,可问题在于精度低下,打出去的子弹几乎可以说是乱飞的,上膛速度也十分缓慢。

    于是,精度不够,射击周期长,那就全靠密度来凑吧!

    这就是致胜秘诀。

    是的,密度既可以指己方火力密度,也可以指敌人的密集程度,当众多骑兵减速趟渡,争先恐后挤在河中之时,苏州叛军因无知,铸就了神机营的传奇。

    因为他们自己摆好姿势,主动为神机营创造最佳的输出环境。

    三五十步的距离,密集抢渡的敌人,被流水影响的缓慢移动速度

    电光火石之间,一门火炮没忍住,率先开火,叛军骑兵一愣,战马惊恐嘶鸣起来,随即血花绽放,有人直接被打飞了半个身子,后排骑兵接连血肉炸开,实心弹打人异常残酷。

    李星洲一声令下,枪炮齐射,前排骑兵瞬间如同秋风吹过的麦子,齐刷刷倒下。

    前排一倒,一下子裸露在枪口面前的后排骑兵都是一愣,我是谁?我在哪?怎么回事?发生什么,劳资明明是后排啊,为什么眨眼就变前排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啊

    到底哪里不对?

    战争没有回答,下一轮齐射已经开始,马匹惊慌,士兵惨叫,被实心炮弹打得四分五裂的人和马匹堵塞在河道中,本就水位不高的冷风箐被阻塞,流水染成红色,没有死透的人在水中高喊挣扎。

    血腥味和火药味交织弥漫。

    几次齐射之后,河边和河中已经堆满人马尸体,后方一脸惊恐的叛军纷纷止步,神色骇然看向这边,没人见过这种情况,没人知道他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特别是十二门火炮,实心炮弹的攻击是最令人胆寒的,人马具碎,死无全尸一点也不夸张。

    “前进!”李星洲骑着眉雪带头,一声令下,公主府护卫撑起木椽栅栏,剩余的步军掩护两翼,神机营枪手踩着河中尸堆开始走起整齐的齐步推进,他们训练有素,井然有序,步伐一致,昂首挺胸。

    每一步都踩在敌人脆弱的心脏上。

    十二门火炮实在太重,留在河北岸继续射击。

    未知是人类情感中最原始,最可怕的恐惧。面对惨烈的死亡,未知的敌人,搞不清楚的状况,叛军军心理迅速崩溃着,有些叛军中的军官不要命的带人冲向神机营,也被倾斜放置高度超过一丈的木椽栅栏挡住,然后轻松击毙。

    整齐有序,悍不畏死,所到之处,在惊雷般的响声中,敌人纷纷倒下。

    当神机营过了冷风箐,推进到以南五百多步的时候,叛军彻底崩溃了。

    “有鬼,泸州人放鬼害人!”

    “雷公,这是雷公降世,打不赢的,打不赢”

    “我不要死,不要死”

    “”

    大多数调转头向着凛阳城的方向跑。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遂发枪不是弓弩,射程远,射速快,背对它时依旧危险,大批叛军当场被击到,其余开始向四面八方逃窜,战场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宽阔的原野之中,少数踩着整齐的步伐神机营追着更多的人在跑,就如同冲入羊群的饿狼

    神机营是狼,而遍地的叛军已经成了羊,哪怕短时间之前,他们还是四处追杀的狼,是羊还是狼,不过一念之间。

    凛阳城头,丁毅,冢励,众多徐国官员,目瞪口呆注视着北方的战况,很多人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有人甚至低声哭起来。

    面对突然逆转的战局,很多人脸上写满不可思议,心底都在发颤!

    一两千人追着数万人跑,四处逃窜,溃不成军

    城头寂静得可怕,除去偶尔风声,低声啜泣,再无其他杂音。

    “雷公,一定是雷公临世,降祸徐国,我们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招致今日大祸,才会被老天责罚,才会被老天责罚”一个年级很大,白发苍苍的老人浑身颤抖。

    丁毅身体虚弱,无力的拄着城垛,盯着下方,手指颤抖,指着战场上不断推进的金黄旗帜,“那是什么旗。”

    冢励看了,瞳孔瞬间放大,眉毛上扬,不自觉的慌乱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了,“那那是王旗,朝廷不,景国王旗,那是景国王旗!下面是景国王爷景国王爷来了!”

    他越说越慌乱,周围的徐国众臣一听也不正镇定,纷纷惊惧“怎么可能,景队如何到这?”

    “是朝廷大军,朝廷军队来了”

    “王旗,朝廷王旗,完了完了。”有人慌乱到哭出来“朝廷大军兵临城下,兵临城下了!”

    “”

    声音嘈杂,城头之上人人自危,城头下方,王旗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无人敢与之争锋。

    丁毅脑中一片慌乱,愤恨与不甘涌上心头,怒火攻心,一下子晕厥,跟是一阵手忙脚乱。

    战斗从下午一直到黄昏,当太阳西斜,大地浴血之时,叛军已经完全逃窜,不知所踪。

    完全不知道杀了多少,也不知道跑了多少,但泸州这边,当各路人马汇聚在凛阳城下时,来时的一万一千多人,只剩七千余。

    有战死,有跑散,足足四千多人。

    真正的血战

    前锋被埋伏,起瑞的骑兵因为冒进几乎被全歼,两千多人最后只剩下五百多。

    狄至的七千步军也因驰援起瑞而落入圈套,被众多叛军精锐骑兵拖住,最后战死两千余人,但几乎没人溃逃,就连李星洲都惊叹不已。

    战损三分之一,却依旧没有溃散,已经可以算精锐中的精锐了。

    但结果无疑是十分明朗的,他们赢了,将士们欢呼雀跃,高声呐喊,可面对三千多条人命,李星洲依旧有些高兴不起来,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

    如果不是三千多人的牺牲,将叛军引到冷风箐,神机营也没有那样发挥的机会。

    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安营扎寨,救治伤患,打扫战场,没有多余时间多愁善感。

    不一会儿,两匹快马进入大营,两个士兵脸色都不好,单膝下跪道“启禀王爷,属下找到起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