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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重大决定

    坤安宫,王皇后见天子携太子前来,满心欢喜,率着众宫女在宫前迎驾。

    已是十二月,永昌城内寒气袭人,滴水成冰。石方真有七八天没驾临坤宫了,看到皇后有些内疚,上前拉着王皇后的手,笑道:“天寒地冻的,不用多礼,你我夫妻还客套什么?梓童,你的手好生冰凉,怎么不多穿点衣物?拿个手炉?”

    沉着脸对跪在王皇后身后的宫人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娘娘的,娘娘要是病了,朕唯你们是问。”

    “不怪她们。”手被天子握着,王皇后感觉暖洋洋的热乎劲从手心传到心里,说不出的慰贴,原本还有丝幽怨早被关切的话语熨平了,挽着石方真的胳膊,夫妻并肩踏入坤安宫内。大殿正中的桌上用炭火煨着铜炉,腾腾的热气从炉盖中冒出。

    “吃火锅。”太子石重伟惊笑起来。说起来火锅这东西还是江安义在东宫任教时传給太子的,寒冷的天气里,合家老小围着滚烫的火锅大快朵颐,简直是说不出的享受,永昌城的冬天冷,火锅迅速从东宫流出,整个皇城到了冬季总能闻到火锅的香味。

    王皇后亲手揭开铜盖,一股热气蒸腾而出,整个大殿都笼罩在温暖的水气之中。火锅内放着只肥鸡作汤底,桌边摆放着牛羊肉、酥白璧、绿蔬等物,石方真笑道:“都坐吧,吃火锅不用拘礼,喜欢什么自己吃。”

    说罢,石方真夹了一块薄片羊肉丢进锅内,滚了滚放入嘴里,嚼了三两下吞下肚,端起身边的酒杯,呡了一口,长呼口热气,笑道:“痛快。”

    王皇后先是替天子夹了几口菜,然后替太子夹了几块沸熟的羊肉,忙得不亦乐乎。

    “梓童,你让朕来坤安宫,不是光为了吃火锅吧。”石方真将一块青菜丢进锅中,漫不经心的问道。

    王皇后放下筷子,庄而重之地下拜道:“恭喜万岁,您要做外公了。”

    石方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喜道:“莫不是安寿有了身孕?”

    “正是,臣妾是申时接到安寿这丫头送来的信。”

    “好,好,好。”石方真兴奋的手舞足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斟满,又扬头饮尽。

    太子在一旁欢笑道:“我要做舅舅了。父皇,快让人把姐姐接回来。”

    王皇后浅浅地笑道:“臣妾也是这个意思,并州地处偏僻,恐怕安寿身边没什么得力的人照看,安寿是万岁和臣妾所生的长女,她身怀有孕,臣妾着实有些挂念。”

    “行,朕这就派人接安寿回来。”石方真满口答应,笑道:“朕不但要接回安寿,还要召回祐成,让他们夫妻双双归京。”

    王皇后大喜,道:“多谢万岁开恩。”

    “安寿是朕的长公主,掌上明珠,做娘的痛她难道朕就不痛她吗?”石方真笑道,“快一年没见这丫头了,也不知是胖了还是瘦了?”

    第二天,一道旨意从中书院传出,召回并州平春县县令韦祐成、丽州富罗县县令江安义,圣旨中还特地写明,着二人在二月底之前进京,参加三月一日的大朝。圣旨尚未离开京城,朝庭上下的官员便得到消息,众人都知道,朝堂之上要升起两颗新星。

    温国公府,程希全已经解除了禁足,不过这段时间程少国公很收敛,连青楼之中都少见他的身影,因为他得知江安义的妻子欣菲,居然接任了暗卫的副都统。小人的眼中他人也是小人,程希全生恐欣菲找借口替夫报仇,以温国公府的权势在明面上不用怕,但他自知作恶多端,如果被欣菲拿住了把柄,怕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府中有两个重要谋士徐文忠和张公良,去年他托人情替两人找了差事,张公良到姜州彭义县任县丞,张公良不过是举人出身,能谋到县丞之位心满意足;徐文忠则留在京城门下院任主事,从八品下的官阶,品阶比张公良高了一阶,而且在门下院任职,迁升的机会很多。所以徐文忠对程少国公是感恩戴德,认其为主公,朝中有个风吹草动,立马报告程希全知道,然后替他谋划一番。

    江安义与程希全是死对头,徐文忠得知江安义即将回京升官的消息,告了假急急赶到温国公府中求见程希全。程希全比起年前内敛了许多,见徐文忠进来,温和地笑道:“文忠,这还没散衙,怎么就来我府了,正好,我父的门人从黔州送来了几方黔砚,就放在书房,走的时候你选两方带回去。”

    徐文忠稳了稳心神,调匀呼吸,施了一礼,道:“见过主公。徐某前来是为了江安义一事,今早中书院下旨,着韦祐成、江安义年后入京受封,江安义回京,怕是对主公不利。”

    程希全脸色一变,这个江安义已经成了他的魔碍,心情立时转坏。这个当年没放在眼角里的小官,如今已经成了他心头的一块石头。温国公府威势不如以前,天子与自家的情分因为自己屡次犯错而日见减少,再加上香水牵连到娘娘和太子,上次江安义去并州赈灾天子居然将自己禁足在府中。

    如今江安义文名显赫,最近的《黄羊铭》和《松昌楼记》在士林中广为流传,时人都说其忠君爱国。徐文忠送来的消息说他与韦祐成同时召回入京重用,可知天子对他恩宠有加。再加上其妻是暗卫副都统,手握生杀大权,万一起个坏心眼,安自己一个罪名,恐怕自己还真有口难辨。

    重重地一墩茶盅,程希全烦躁地问道:“徐先生可有何良策?”

    徐文忠当初劝过程希全慎重行事,只是程希全狂妄自大,哪听得进人言,结果惹下这个仇家,此消彼长之下,要应付的人变成了程希全。身为谋臣,徐文忠当然要替程希全出谋划策,略思片刻,徐文忠道:“江安义尚未入京,现在为时还早。依徐某看江安义为人豁达,如果主公愿意示好陪罪,说不定这场过节便揭过去了。如果那江安义得势不饶人,咱们温国公府也不怕他,有老国公在,万岁自不会为难主公。因而,依徐某看来,镇之以静,以不动应变。”

    程希全心中苦笑,如果仅是砸了香水店,设计陷害余家乐和李世成倒都是小事,就如徐文忠所说,自己陪个礼給江安义个台阶,这件事很可能就过去了。但是徐文忠不知道,江安义前往并州赈灾之时,他暗派杨宇动前去刺杀江安义,没想到杨宇动居然失了手,当初认定必死的人又活了过来。

    杨宇动回报他说,当时在江上他化身六华门的人,假意为陈洪明报仇,出手的真气也伪成寒冰真气。当江安义娶欣菲为妻的消息传来,杨宇动找到程希全,认为自己的身份可能不保,欣菲出身彩蝶门,又在龙卫多年,极可能从江安义的述说中识破他的身份-紫天君。

    紫天君投身温国公府的消息知道的人甚少,但谁敢保证消息不透露到江安义的耳朵中去,一旦江安义得知当初要杀的人是紫天君,自然会联想到温国公府,联想到程希全,生死大仇,可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吃过饭,徐文忠带着块黔砚走了,程希全愣愣地坐了半天,曾经的飞扬拔扈化为今日的小心翼翼,算得上是世事多变了。程希全的脸上阴晴不定,最后一咬牙,站起身往右侧的偏宅走去,那里是杨宇动的住处。

    杨宇动的住处像个演武场,院内铺着细砂,堆放着些器械,檐下放着兵器架,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什么装饰,也没有仆人服伺。杨宇动一生好武成痴,无儿无女,也不喜欢女人,平时也极少与人往来,他的院子除了送饭的仆人,就是程希全会光顾。

    十三年前,杨宇动就达到了炼气化神的巅峰,真气浑厚到无可再加的地步,更生出许多的变化技巧,可是这临门一腿就是机缘欠缺,总踏不进炼神返虚之境。去年与江安义在江上一战,杨宇动触动灵机,回到温国公府后一直闭关求破,窗户纸越来越薄,看着那光亮越来越明显,杨宇动数次心潮浮动,差点走火入魔,伏着功力深厚,才勉强将躁动的气血压下。

    看来光靠静修练功是没办法突破了,杨宇动动了游历的念头,眼下年关将近,杨宇动准备过完年就动身。

    程希全进来向盘坐的杨宇动躬身施礼,杨宇动没有亲人,一直跟在温国公程普阳身边,与程普阳一起经历生死,把程家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程普阳的几个儿子都死在沙场上,只剩下程希全,因而杨宇动内心深处把程希全看成儿子般。

    “什么事?”虽然心中亲近,杨宇动的脸上依旧冷冰冰的,冷声问道。

    “杨叔,江安义要进京了。”程希全话语停顿一下,咬着牙道:“此子对我而言是个祸害,我想请杨叔再出手,务必除掉此人。”

    想起在黑水河上与江安义交手的情形,杨宇动体内的气息澎湃起来,莫非此子就是突破的契机。杨宇动站起身,略带兴奋地道:“我这就动身南下,不取江安义的性命绝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