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悲伤邂逅
说到这里,李三元满脸的愤怒。 “说起来丢人,王庄分为南庄和北庄,我们这里就是南庄,山那边就是北庄,解放前,我们的祖上都是住在南庄那边的,土改之后,就被人赶到南边来了,这才有南庄。文革的时候,北庄那边的人倒霉了一阵,结果现在改革开放了,北庄又开始欺负我们南庄了。” 三公的面色越发凝重,我也不敢再说话。 元婆悠悠叹息一声:“唉,这事说起来,还是老身无力啊……” 三公又掉头看着元婆,还是没有说话。 元婆朝三公馅笑了一下,说:“法师见笑了。” “我叫杨江春,法名德轩,要不老菩萨直接叫我德轩吧。” 三公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德轩法师!” 元婆还是低眉顺眼地说:“说来惭愧,老身也懂一些法力,可终究消除不了这魔瘴。” 三公索性放下酒杯,安静地听着。 元婆接着说:“七十五年前,老身为了找一个人,只身从四川大凉山来到了黔州的云雾山,辗转多年终未遂愿,于是就隐居南庄,准备在此了此残生。不料王庄自古多孽障,我只好继承祖业,为百姓减少一些苦难。无奈老身只是个女儿身,加上父母死得早,所以也没学到什么本事,都是一些皮毛的法术,起不来多大作用,勉强可以送走一些小鬼,请走夜哭君之类……至于治病救人,还是法师你……” 三公面色一凛,打断了元婆的话:“老菩萨……莫非也是道中之人?” 三公的脸上有了一些生动的表情。 元婆还是一脸馅笑:“不敢不敢,家父曾经拜入茅山鬼谷门下,算是俗家弟子……” 三公脸上的表情又更增进了一步:“敢问老菩萨,大凉山的元相如法师……这个名字可曾听过?” 元婆淡淡一笑:“正是家父!” 三公浑身一抖,朝着元婆念起了一句古诗:“秋月斜挂茅山顶。” 元婆顿时也是周身筛糠一般,抖抖索索地和三公对起了诗句:“夏荷正开鬼谷门。” 三公突然起身,屁股下的板凳突然就翘了起来。和他坐在一起的我差点被摔了一个趔趄,还好我的底盘扎实。 却见三公突然朝元婆跪倒在地:“弟子德轩参见师姑!” 元婆浑身抖索,嘴唇张翕着,却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起身扶起三公,两滴浊泪滚下:“你就是……玄明的徒弟吗?我师兄……玄明他……” “尊师已经仙逝四十年了,师姑,这些年,弟子遵从尊师遗愿,一直天南地北在找您,从四川一直找到云南,从云南找到贵州,从贵州找到了江苏的茅山,足足找了三十年啊……这三十年,我被无数自称元氏玄门的骗子忽悠过,但是一直都没有中断过寻找师姑的决心,今天终于……” 三公告突然像个孩子一般抽泣起来。 我站在一边,跟一个傻子差不多。 元相如,不是元无双的父亲吗?怎么变成了这个元婆的父亲,成了我师父的师公,我的祖师爷? 按照元无双的说法,她的父亲元相如只是一个猎人而已,二十七年前在四川大凉山里,为了给女儿寻找一颗夜明珠而丧命。他怎么会成为茅山鬼谷门的弟子呢? 还有更恐怖的事情,那就是三公的年龄。 众所周知,三公今年三十六岁,而他刚刚说了,他的师父玄明法师,却已经死了四十年…… 难道三公也是一个轮回的鬼魂?他是在前世跟着玄明学的法术? 我这厢理不出头绪,元婆那厢却出了状况,他一听三公说玄明已死,顿时像个泄气的皮球,瞬间瘫倒在地。 “师兄啊……” 元婆坐地泥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放声大哭起来。 元婆一哭,李三元的面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农村人忌讳,最害怕外人在自己家里流泪,何况元婆还是在嚎啕大哭。 三公给我使了一个眼神,我立即朝李三元笑了笑,说了一声:“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说罢按照三公的要求,从布包里找出一道符章,贴在了李家的门口上。 顺便临时编了一句所谓的符咒:“泪水一淌,主家黄金万两,泪水一流,主家万事不愁。” 李三元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三公正弯着腰,双手从元婆的腋下搂抱她,听我念出了莫名其妙的“咒语”,侧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在夸我聪明。 一使劲,三公就把元婆抱了起来,放在一张矮凳上坐好。 肥坨趁着大家忙碌,没心没肺地赶紧偷吃了两片肥肉。 我恨得牙痒痒! 这顿饭吃得草草收场,还好我没有陪着喝酒,已经吃了个大半饱。 元婆坐定之后,突然停止哭泣,一把扯过三公的胳膊,急切地问:“德轩你告诉师姑,你师父他有没有说了婆娘伊莲那个贱人?” 三公的表情又复杂起来,摇了摇头,说:“尊师终身未娶,40岁的时候收我为徒,是我跟他披麻戴孝送终的。” 元婆垂下双手,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嫣月那个贱人,想抢走我的师兄,做梦去吧,呵呵呵……” 伊莲是谁?是祖师爷的情人吗? 但是此刻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因为两人的对话已经让我毛骨悚然。 元婆今年92岁,玄明是她的师兄,咋说也是92岁以上。而三公说了,玄明在40岁的时候收他为徒,当时三公怎么说也该有十五六岁。如此推算,三公现在岂不是六十七八岁了嘛? 难怪人们都叫他三公?一个六十七八岁的老人,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公”啊。 可是,他怎么说自己只有三十六岁,所有熟知他的人也都知道他只有三十六岁。而且他的容貌,细皮嫩肉,无皱无褶,的确像个三十六岁的人。 元婆笑着笑着,突然又泪流满面。一把将三公拽到跟前,说:“你师父葬在哪里?在不在云雾山?德轩,你赶紧带我看看,玄明他会修炼驻颜术的,应该还是当年的模样,他不会变老的,你们见到了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德轩你告诉师姑,他死的时候,是不是还是你的这般模样?” 三公突然又跪倒在元婆的面前,泣不成声:“我师父他……他……师姑您看不到的……” “他是咋死的?” 元婆厉声喝问,她等不及了。 对她来说,和师侄的偶遇,只是一场悲伤邂逅,她要见的人是师兄,哪怕只是一具尸骨,也足够纪念她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