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125 报纸
从相爷府中出来之后，肖恒扪心自问……他的心态的确有些问题。 其实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肖恒一直都有种疏离感，毕竟这个时代与他自己的时代相差太大以至于每天都像生活在古装剧中。 即便已经来了大半年了，肖恒偶尔还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一丝疏离感。 就像一个人漂泊在陌生的城市街头，没有方向，也找不到希望。而穿越的感觉似而不同，多了一分迷茫，也少了一丝牵挂。 其实若不是他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一刻就出现在两位小姐身边，也许他就会随便找个什么深山老林，自己盖个小木屋，每天耕作打猎的度过余生吧…… ……幸好没有，幸好。 经过黄相爷的一番点拨之后，肖恒又仔细回忆了整件事…… 南宋一朝从开始到灭亡，其实士大夫的权利是很少受到限制的，本朝却有所不同。 当今官家却驭下手段颇为高明，最初一手扶植了沈钧沈相爷来对抗主战派的势力，而如今黄党在官家的打压和肖恒的游说下已经土崩瓦解了…… 朝廷中少了反对的声音就导致当今官家权威日盛，如今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对于肖恒这种偶闻其名的草莽之人应该不会在意的。 只是官家的态度不用考虑，那么那位颜术呢？ 肖恒站在相爷府的门口思考了许久，还是觉得不放心，转身上了马车。 “公子，咱们去哪？” “去国公府。” 肖恒说罢就闭上了眼睛。 除了黄相爷之外，国公爷对这朝里的事应该还是看得很透的，毕竟旁观者清嘛…… ……马车速度不快但也比走路抬轿快多了，相爷府很快就到了。 国公府的门房跟肖恒更熟了，不仅热情还拽着肖恒聊了几句——据他自己讲他儿子现在已经被韩子青挑走了去帮助经营那服装店，现在连月钱带分成都已经比他收入高了！ 而这一切的变化可都是肖恒带来的。 与那门房边走边聊，肖恒就被带到国公爷的书房外，并且轻轻的敲了敲门。 “什么事？” 内里传来国公爷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肖恒肖公子求见。” 那门房轻声说。 “哦，让他进来吧。” 肖恒闻言，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国公爷正在练字，听闻肖恒进来头也不抬的说：“找我什么事？” “……” 肖恒摸了摸鼻子，黄相爷如此，怎么国公爷也是这样？难道真的是自己走访太少了吗？ “有一事想向国公请教。”肖恒这次没有油嘴滑舌了，毕竟韩子青是他朋友，而国公爷也是真心那他做晚辈，前前后后帮了他不少。 国公爷洗了洗笔，然后将毛笔挂在笔架上，带着肖恒坐到了旁边的茶几边，这才开口道：“什么事？说罢。” 肖恒就将颜术的事跟国公爷原原本本的讲了个通透，然后又将黄相爷的话跟国公爷复述了一遍。 “你对这颜术了解多少？”国公爷并没有立即发表看法。 “这……只知他家乃是豪门望族，与太后似乎还有点亲戚关系。而他本人也是天子近臣，深得官家信任。”肖恒将这两天收集的资料回忆了一遍。 “不错。那这天子近臣为何刚刚返朝就跑来见你？”国公爷循循善诱道。 肖恒知道国公爷如此之问必有因由，至于黄相爷说的说法……也不能说他就不对，但官家是官家，颜术是颜术，两人不可一概而论。 “也许……是跟临安大剧院有关？”肖恒想了许久，终于意识到了事情很可能出在了这里。 临安大剧院虽然早已不是秦府经营的重点了，但它却是所有部门之中最高调的，也承载了肖恒对宣传的需要。 “不错。”国公爷点点头，“临安大剧院的影响有些大了……好在最初有秦荐的面子在，现在你又有了黄世忠的支持，就更没有人敢打临安大剧院的主意了。” “多谢国公爷指点。”肖恒若有所得。 “那颜术的事你不用多虑，有黄世忠这杆大旗在没人敢找麻烦。”国公爷说到这里微微的顿了顿，“不过你也挡不住他对你感兴趣不是？所以接下来你要谨言慎行才是……树大招风啊。” “树大招风……”肖恒闻言眼神微微一闪。 没错，树大招风。 这回只是引来了颜术的好奇，那下回呢？国公爷就是这个意思，他是在善意的提醒着肖恒。 不过在国公爷的眼里，肖恒只是一株长得格外高的树而已，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棵格外高大的树居然还只是个小树苗。 所以，这树是必然会越长越大的，这风也必定会越招越多。 “多谢国公爷，我知道了。”肖恒起身告退。 “这孩子……”国公爷看着肖恒的背影，不由得摇头叹息了一声。 因为他知道，肖恒不会削去这棵大树的树冠，使其泯然众人之中的，这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只是肖恒要如何去做呢？国公爷有些担心，却也有些期待。 肖恒可是个很能给人惊喜的家伙。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一份薄薄的纸张就被送到了国公爷的手上。 “临安日报……” 国公爷拿着这份薄薄的报纸，端详着报纸的标题。 没错，肖恒的办法就是报纸。 既然树是必然会越长越大的，那么不如主动的掌握住什么才是“大”的话语权，到时候无论肖恒这颗大树多么庞大都可以通过报纸来不断的灌输“其实这树也没什么，不过是稍微粗壮了点”这种观念，甚至可以直接颠倒黑白把大的说成小的，小的说成大的。 这个时代的话语权基本掌握在士族手上，读书人即便连秀才都考不上，但只要认字识字别人就会另眼相待。 而报纸的作用就是直接给这些掌握住话语权的人洗脑，灌输思想。 不过最一开始当然不会做得如此赤果，所以国公爷从自己面前的这份报纸上闻不到半点野心的味道。 这份报纸一共只有一张，大小与后世的正规报纸大小类似，而内容则一共四版。 第一版也就是国公爷看到的带标题的这一版上，主要是临安府附近新闻以及各种必需品的物价。 还记得肖恒养了好多江湖人士吗？这些人就化身为了肖恒的探子，所以市面上流传的新闻轶事这一版上基本都有。 而必需品的价格无非就是全城问个价。 当然这个价钱也不是事无巨细，主要就是肉、粮、布、绢等的价格，再加上几样其他的什么柴、盐之类的价格。 而从第二版和第三版都是连载的小说。 至于小说的内容肖恒也没再从四大名著里去找，而是翻出了七侠五义的话本。 相对于四大名著尚未露面的水浒传和红楼梦，这七侠五义可就接地气多了……毕竟水浒传和红楼梦一个讲的是北宋的事，一个讲的是清末的事，放到现在来连载都有些不太合适。 而且武侠风格的优秀作品还有很多，这七侠五义连载完了，接下来类似的小说还有得是，不怕哪天断了更新。 至于报纸的最后一版，肖恒放了大招出来——他直接将肥皂的制造方法写在了后面！ 反正肥皂这玩意比起玻璃什么的利润太低……甚至别说镜子了，就连原本是仙云台附属的点心铺子赚的都比肥皂多！ 之前黄相爷开展销会的时候肖恒也将牙刷、牙粉、肥皂什么的拿去展示了，结果与预想中的大卖特卖完全不同，甚至反过来说基本就没什么人对这玩意感兴趣。 也是，对于贫苦百姓来说，棒打手搓更经济，至不济弄个猪胰子搓一搓也就够了。而对于有钱人来说，他们平时都各种香料或是皂角之类的东西洗浴洁面，这么长时间都用习惯了，对于肥皂这种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而对于中产家庭来说，肥皂的定价就有些尴尬了……贵了他们不买，便宜了还不够工钱，最后索性甩出来当做吸引人的噱头，也算是为了大宋的公共卫生事业做了贡献了。 国公爷看完了第一版的新闻之后并没有看连载小说，而是将目光放到了第四版的制造技术上。 “肥皂……”国公爷稍微思考了一会，忽然喊道，“来人……” “老爷。” 一个下人从门外进来单膝跪地。 “拿去试试，若是造出了那‘肥皂’就通知我。” 说着，国公爷将那张报纸递给了下人，并看着那人领命离去。 “这报纸……看不透啊。”国公爷完全没有理解到肖恒为何开办这报纸，但他也不好专门去问，也只好将这个疑问藏在心底。 …… 仙云台。 贩卖礼物的窗口依然比较空闲，不过那一摞摞新印出来的报纸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我说，这又是什么？”一个常来的书生看到那报纸顿时觉得有些新奇。 “这叫报纸……一文钱一张。”负责售卖的大妈说道。 “报纸？临……安……日报？也就是说，这报纸每天都会出新的？”那书生很快察觉了什么叫“日报”。 “不错……你买不买啊？”销售口的大妈问道。 “买买买……” 说着，那书生扔了个铜钱在桌上，然后拿走了那份报纸。 “嘿！真有意思……看看这个！” 那书生边走边看，就坐到了美食广场边上的一个比较热闹的茶摊上，那书生的伙伴正在茶摊上喝茶。 “怎么了？”书生的朋友问到。 “你看看这条……这事可太好笑了。”书生指着报纸上的一条新闻说道。 “哦？我看看……”他朋友接过报纸仔细研读起来。 原来这条新闻说的是一个人愁眉苦脸的挑着扁担，走一段路就放下扁担道：“吃亏的是我呦……吃亏的是我呦！” 然后好巧不巧他正好碰到位官差，看他形迹可疑就把他抓了起来。 最初此人还不透露半句，结果被人打了几个板子就什么都说了——原来此人是卖酥饼的，不停的说“吃亏的是我”是为了吸引顾客。 而最好笑的是这人离开衙门之后这口号就变了，变成了“疼的是我呦……疼的是我呦！” “哈哈哈哈……”书生的朋友仰面大笑，“此人可真是倒霉透顶！” “不说此人还挺有趣的，也不知他是在哪卖的酥饼，我倒想去看看。”书生也跟着笑道。 这临安城里竞争最激烈的行当无疑就是饮食行业了，所以为了招揽顾客发展出了各种各样的吆喝声，而且这吆喝不光要词好，这嗓子也得好。 所以此时走街串巷卖小吃的，基本上都算是半个歌手。 而新闻中提到的这人既没有嗓子也没有文采写出好词儿来，就只能用这种特立独行的方式来吸引顾客。 拿着报纸的书生二人自是谈笑风生，可茶摊上其他人则听得心痒痒…… “这位公子，不知您手中此物……可否借我一观？”一个老头子凑过来问道。 “我还没看完呢……对面就有卖的，一文钱一张。”那书生也没抬头，因为他正在看连载的小说。 不得不说，能够传承下来的话本都很有特点，也符合人们的口味……所以那书生不过是刚看了个开头就陷了进去。 老头瞅了瞅那书生，又看了看对面仙云台的售卖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就来到了那售卖处，掏了一文钱也买了一张报纸。 前面的新闻的确有趣，下面的今日物价也很实用，不过老头也跟国公爷一样并没有沉迷于连载的话本，而是将目光放到了最后一页的第四版上。 “嘶……肥皂！？” 这老头吃了一惊。 肥皂这种东西他已经接触过了，至于途径……就是泡澡的时候得到的那一小块。 去清华池洗浴的话每个人都会发一小块肥皂，如果你有需要还可以额外再多要两块，但最多也就给这些，想要单买那却是不会卖的。 体会过肥皂神奇的老头看到这条消息之后激动得手都有些抖了……这可是一条发财致富的明路啊！如此珍贵的制造方法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印在了纸上！ “你们这报纸有多少？我都要了！”心生贪念的老头立即想垄断这个秘密。 “对不起，每个人限售一份。”窗口大妈面无表情的答道。 “……” 老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最后看了一眼那摞得老高的报纸，转身飞快的往家跑——他要赶在第一时间内制造出来并且占据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