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101 定计
黄相爷所举行的这场宴会其实更类似后世的展销会，将一样样的商品陈列在场地中给可能存在的客户自行观看，如果他们对哪种商品有意思的话就直接到旁边去与掌柜谈价钱…… 当新兜罗绵被摆出来的时候，海商们还颇有些不以为然，毕竟棉布这种东西并不是当前海贸的主流，只是因为便于携带而多少塞上那么点而已。 因为在座的海商基本都是跑短期航线，货物多以瓷器、铁器为主。 与传统上认为出口产品瓷器、丝绸、茶叶不同，此时的短途贸易之中，大宋曾经大量出口铁锅、铁农具等铁器。 由于此时的大宋的炼铁行业已经半只脚踏入工业化生产了，所产钢铁不仅质量好，而且价格还非常便宜，以至于对周边国家产生了工、农剪刀差，极大的打击了周边国家本地的炼铁行业。 就拿此时的日本来举例子，日本此时的炼铁仍然在使用非常原始的块炼铁技术，耗费巨大的功耗和大量燃料之后所产出的只是微微有些融化的海绵状态铁。 这种海绵铁重新进行破碎、挑拣，得到纯度更好的铁块微粒之后再进行锻打才能得到纯度较高的铁块。 而大宋的炼铁技术早就开始使用高炉炼铁了，虽然此时高炉的温度一样无法达到1500多度的纯铁熔点，但由于增加了大量碳的缘故，使其熔化温度下降到了1300度左右。 就这样滚滚而出的铁水直接碾压了周围国家的块炼铁，所以大宋的铁器在周边国家非常受欢迎。然而此时的大宋并不进口铁矿石，所以本土本就贫瘠的铁矿储量开始急剧下降…… ……在中华大地上文明延续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久到许多常见资源都被老祖宗们用光了——这从中国依然有巨量的古人无法使用的资源为佐证，例如钨、锑、钼、钒、钛以及稀土矿石的储量都居世界首位！！ 而即便是经过了数千年的使用，煤、铁、铅、锌等资源储量依然排名靠前……可想而知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究竟有多么的富饶。 当然后世本土剩下的铁矿石品味很低杂质过高已经不适合工业化生产了，这才有了每年巨量的铁矿石进口。 虽然铁器非常受海商们青睐，而棉布对他们来说吸引力不高……但当“锦”的出现直接引爆了全场。 这种本土都不够消耗的纺织品若果能够出口，那绝对能卖出天价！尤其是那些有远洋贸易能力的家族，对于锦的出现更是异常兴奋。 肖恒就看到蒲家的人和关家的人已经二话不说就去找掌柜谈价格了……而且很快他们就得到了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报价。 除了这些大海商们，普通的小海商们也对织锦非常感兴趣，甚至连带着新兜罗绵都被预定出去不少。 到这里，可以说整个展销会已经大获成功了……至少对于黄相爷来说是这样的。 而接下来被展示出来的东西，则都是走的“织锦”的路子——昂贵、高端且新奇。 这批商品有高透明的玻璃酒杯、巴掌大的镜子以及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玻璃制品，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高的座钟、木质自行车、用油纸包装的小块香皂等等新奇玩意。 而接下来上场的则不再是相爷府的下人，而是肖恒安排的服务员，他们专门负责给不认识这些东西的还上解释用法。 当这批商品刚刚摆上来的时候，人们最感兴趣的还是玻璃镜子。 “……此物不就是之前那价值千金的银镜吗？”一个普通海商看着桌上那将人照得纤毫毕现的玻璃镜子喃喃自语着，“买不起买不起……” “这位客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个售货员热情的凑了上来，开始给他讲解这银镜的价格，“我们这里分大中小三个档次，小块的银镜就像您看到这块只有巴掌大的，只卖500两银子一面呦！而且一次性购买超过10块可以打95折！！另外还有这种可以放在首饰盒里的……” 此时临安地界上，镜子的持有量差不多已经饱和了，再继续维持高价的话也只有等待市场慢慢的向周边辐射了……可惜肖恒等不了那么久。 此时直接将镜子抛出来就是为了快速而又大量的敛财，他已经不管这些海商不会用他们大量购买的镜子来冲击本地市场了……作为奢侈品销售的话虽然利润率够高，但市场容量却比较小，只有最顶尖的那么一小撮人能买得起。而镜子这东西本本身只是一种普通的工业产品，是早晚都要普及的。 果然不出肖恒所料，银镜的推出当场就涌现了大量订单，基本上到场的海商每人都至少买了10面小银镜——他们这是在试着进货，若后来的销量比较好他还会回来继续上货的。 而接下来最受欢迎的产品就是高透明的玻璃杯了，尤其是倒满茶叶之后，高透明的玻璃杯能够清楚的看到杯子内的茶叶在热水中渐渐舒展开的样子…… 当关公子看到这一幕之后当即就定了100个杯子！他有种预感，这种玻璃杯将在日本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潮…… 不过对于这种形状复杂的易碎品，许多小海商都望而却步，只是选择了观望，只有几个特别喜欢的小海商自己买了套玻璃茶具准备招待客人的时候使用。 所以整场下来居然是玻璃茶具卖得最好，反而是酒杯差了些，这倒是肖恒所没想到的。 正当众人围着各种新品的时候，会场内忽然传来“当……当……当……”的悠扬钟声，直到响了12次这钟声才停歇下来。 此时已经是午时了，座钟自鸣报时顿时将海商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此物是何物？”沉寂许久的座钟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咨询者。 “此乃自鸣钟也，这表盘转上一周就是6个时辰，每半个时辰自鸣一响，每当到了整点它将自鸣数响不等。”久候多时的侍者赶忙热情的介绍起来…… “哦……这样啊……”那海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那精美的雕刻和精妙的结构，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这钟……怎么卖？” “八千两。”侍者含笑道。 “……老夫再看看，再看看……”听闻价格，那海商立即扭头就走。 他不过是个小海商而已，前面已经办置了近万两的货物，此时再让他拿出八千两来买这销路不明的座钟他可是不敢冒险的。 不过终有那吃螃蟹的人……当展销会结束宴会开始的时候，这价格昂贵的座钟依然有了十几台的成交量。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黄相爷这才匆匆的露了个面，宣布开席之后就离开了……别小看他只是匆匆露了一面，这已经算是给了这帮海商天大的面子了！尤其是对那些小海商而言，他们也算达成了“吃过黄相爷宴席”的成就，今后也多了不少炫耀的资本。 黄相爷回到后进，就见肖恒正啃着包子听着手下们的汇报，顿时紧走几步上前道： “哈哈哈，肖公子，恭喜恭喜啊！”黄相爷满面春风，这一场展销会黄相爷入账不下十万两，此时的心情自然高兴的紧。 “同喜同喜，还是沾了相爷的光。”肖恒坦言道。 之前他就一直想搞这么个展销会来帮自己卖产品，可惜韩子青那家伙对这方面不怎么上心，再加上他不过是个靖国公府的二公子罢了，也没黄相爷这样一呼百应的面子。 直到今天肖恒算是彻底得偿所愿了，别看只是一场展销会，他的所得甚至比黄相爷还要多出不少……毕竟他带来的商品都是附加值极高的奢侈品。 不过既然身为奢侈品，那么市场就一定较小……毕竟这世界上的有钱人还是少数。 所以别看肖恒此时赚得多，但下次再想赚这么多可就得等这批存货消化完才行了……而黄相爷的布匹和织锦却是不同，差不多每次都能赚这么多，甚至若是销量和反馈比较好的话，也许还能赚得更多也说不定！ 也正是清楚这个原因，所以黄相爷倒也没眼红，只是厚着脸皮道：“我见那座钟不错，不知能否也卖我一台？” 想买的话直接去买不就完了？还用跟肖恒说？这黄相爷打的什么主意肖恒岂能不知？ “今日所售商品都已送至相爷府，待到相爷回府就能看到……届时还请相爷多提意见。”肖恒非常谦虚的说。 “哈哈哈哈……肖公子可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啊！”黄相爷的心情更好了，完全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多少年了？自从官家对他起了戒心之后至今多少年没这么畅快过了？ 做卖卖不敢大手大脚，购买土地更是要小心翼翼，上了朝还要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人抓住什么把柄……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此时一去不复返了！而这一切多亏了眼前这个看上去年轻得过分的肖恒。 想到这里，黄相爷忽然感叹一声，拍了拍肖恒的肩膀道：“肖恒啊，我还是那句话……若有一天你想改换门庭，我黄世忠永远欢迎你。” “呦，相爷言重了……”肖恒连忙谦虚几句，不过在见到肖恒的意思很明确之后，黄相爷也不得不叹了口气……这肖恒，多半是要跟定了秦家的了。 秦荐你小子可真是好运气！ 黄相爷不知第几次的暗自叹息。 “……话说回来，相爷，您对那位的反应……已经有准备了吗？”肖恒轻声问道。 他说的那位当然指的是沈相爷。 虽然此时的沈相爷本身也已经家大业大，完全不是最初向上爬时全靠李家的资金支持……但那李家毕竟是他亲戚，此时受了难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呵呵，估计下次早朝他就要参我一本了……不过那又如何？”黄相爷有恃无恐道。 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将肖恒给他的那几个印染的方子献了上去，而且还额外进贡了不少织锦……当时官家就对他和颜悦色起来，而且说了一番大有深意的话。 所以这件事究竟会如何解决黄相爷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了，现在提起自然心中有数。 “看来相爷已有定计。”肖恒笑道。 “无非就是由官家出面调停罢了……无妨。”黄相爷笑得很开心。 因为这一次他将享受到之前沈相爷享受的待遇——表面上官家将会平息此事，并且勒令黄相爷让步，但实际上却会在态度上对黄相爷有所偏斜。 其实这一次黄相爷与沈相爷的矛盾与之前肖恒准备让他出面反对沈相爷的赐婚提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这次的冲突更加自然，完全没有刻意为之的痕迹。 而官家对黄相爷态度有所改观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对于黄相爷来说真正的揣摩道官家的意思之后，他的心中这才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 至少在沈相爷被斗倒之前，他的地位算是稳固了。 两人又稍微聊了一下沈相爷的事情，黄相爷忽然忍不住问道：“你说你有办法绝了李家的棉花……不知是何办法？” “这件事急不得。”肖恒摇了摇头。 他的计划是引进细绒棉，然后用细绒棉的种子来控制所有的农户。 至于如何控制……那就需要用到现代化的育种技术了。 众所周知特殊选育出的杂交品种往往要比普通的品种质量更好，但杂交品种退化得也快所以每年都需要购买新种子。 而肖恒要做的就是棉花育种，这样产出的细绒棉就无法依靠留种而存留……而在南宋这种连杂交概念都没有的时代根本没人能够破解杂交棉花的奥秘。 不过这种事肖恒一时之间肖恒也解释不清，所以他也只能大概的说一下：“之前不是跟您提过棉种的事吗？我准备培育一种细绒棉的棉花，而这种一旦自己留种种植很快就会出现品种退化的现象。” “所以今后市场上的棉布都将由细绒棉的棉花织成，而想要种植细绒棉就需要向黄相爷买种子……如此，李家将再无与相爷争胜之心。” “哦？那我就恭候了。”黄相爷也不管肖恒如何实现，既然肖恒说他能实现就暂时先信了。 “定不负相爷所望。”肖恒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