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王小北的残肢断体

    下午一点半，经历了一个短暂但是舒适的午睡之后，军训正式开始，高一二班改头换面成了军训二连，在一天中最酷热的时候，笔直地站在太阳底下，真切地体验着他们的第一个军训日。

    教官高强，年纪不大，嗓门挺高，整个人黑瘦黑瘦，加上腰板挺得很直，充满一种精干的力量感。这些士官说话都有一种特别的腔调，就是基本都是在吼，从而让他们的命令听起来更加果断而有威严，毕竟他们也正在适应从被人训到训人的这种转变，对高中生而言，这种略显造作的说话方式还真很有效果，对马肃而言，就有点好笑。

    因为是军训第一天，训练项目就不是特别多，也比较轻松，首先是着装要求，从军帽、到军装，再到皮带，高中军训跟大学军训有一个最大的不同，迷彩服只有外套，没有里边的迷彩T恤，这就意味着，整个军训他们都得捂在这套质地粗糙，款式丑陋的迷彩里面。

    尽管教官一再强调军容军貌，但是这种宽松臃肿的迷彩服不管怎么整理，也没办法穿出教官身上那种整齐精干的感觉。这种情况下，绝大多数人的颜值都被这身军装生生压低一个档次。

    当然也有个别例外，比如旁边的大胖张士龙同学，他的衣服裤子基本是最大号的了，但是无奈身材高大，体格肥硕，材质欠佳的裤子在大腿和裆部形成比较明显紧绷感，每一次下蹲都在考验布料的结实程度。上衣的作用更大，很好地藏掉了张士龙凸起的大肚子，让他的身材无限接近于其他同学。当然他头上的那顶帽子起到了反作用，脑门大帽子小的搭配，让他看起来很有抗日神剧里胖翻译的气质。

    其实马肃也很有这种气质，他脑袋大，还戴着一副眼镜，但是一个暑假的户外运动让他的皮肤变得很黑，这就失去了胖翻译这种知识分子白胖的特性。

    着装要求之后，就是简单的口令教学，基本队列动作，比如立正稍息，前后左右转的教学。动作没有难度，难的是在大太阳底下，保持每个动作的整齐和到位。马肃两世为人，经历过高中大学两次军训，虽然时间都比较久远，还是很快就掌握到了动作要领。

    基本技术动作之后，就是站军姿，十分钟一次，两次一站，算上前后那些基本队列动作的训练，就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从女生那边就开始叫嚷着休息一会儿的口号，毕竟是高中生军训，强度不会太大，加上上午那几次中暑事件估计也让教官们明白了这一届高中生体质似乎不是特别好，整队之后稍作总结，就把队伍带到阴凉处休息。

    当然，休息也不是什么都不干。所有人做好之后，高强仍旧笔直地站在队列前方，道：“军训不仅要锻炼你们的意志力，也希望你们能在紧急情况下更好的保护自己，帮助他人。趁着现在休息的时间，我要教你们一点急救的常识。今天上午见义勇为的是哪一个？”

    一个多小时训练，马肃体能完全没问题，但是也热得够呛，正在悠然自得地吹着凉风，突然听到教官这么一嗓子，连忙站起来，大声道：“报告教官，是我。”

    高强打量了马肃一眼，道：“碰到今天上午的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马肃听到身边隐隐有一阵笑声，知道都在看他笑话，大声道：“报告教官，碰到今天上午有人中暑晕倒的情况，首先应该察看中暑之人实际情况，以此判断中暑的严重程度，然后根据不同情况，采取相应措施施展急救。首先应该将患者迅速转移到通风、荫凉、干爽的地方，让他身体能够平躺，解开衣扣，并通过扇风、冷敷等方式加速散热，并对其进行适当补水，补充电解质，但不可短期内大量补水，对于已经陷入昏迷的患者，应该对其实施紧急抢救，并尽快转送医院，途中要进行物理降温，报告教官，回答完毕。”

    高强点头示意，道：“说的很好，这些急救方式你从哪里学来的。”

    马肃高声应答，一字一顿地说道，“报告教官，初中每个学期都会有安全教育课。我觉得比较重要，就学得很认真。”

    高强道：“你学得很好，接下来，由你和你身边那位胖同学一起给大家现场演示一下，第二列第一第二两位同学都有，出列。”

    马肃瞥了一眼坐姿不堪老是讲话还满脸坏笑的张士龙，心里一声悲叹，这家伙估计已经被教官注意了很久了，在一片哄笑声中，两个身材高大体型彪悍的昂藏大汉被迫在全班面前表演了一次中暑晕倒然后抢救的戏码，考虑到张士龙刚刚根本没在听马肃在讲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扮演中暑患者。

    当表演进行到马肃解开张士龙的军训服的时候，现场爆发了一阵轰然的笑声和嘘声，和女生不同，女生因为军训服质地差过于宽松，绝大多数都会在迷彩服下穿一件T恤，男生不同，为了最大可能地减少负担，男生一般只穿一件迷彩服，里面空荡荡啥也没有，马肃手脚太利索，一下就把军训服拉链拉了下来，露出张士龙肥美白嫩的大肚子，让所有同学在惊呼中过了一把眼瘾。因为动静太大，同一区域训练的1班和3班都有人好奇地往这边打量。

    王小北在队伍后边也见识到了这出表演，眼见脾气比较温和的高强教官有点压不住阵势，连忙迈着沉着的步子，走到队列前边，豪气十足地说道：“大家都给我注意了，我们还处在军训的特殊时刻，要用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军人是什么样的标准，战场上那么多残肢断体，军人们仍然要维持纪律，向着炮火前进，张士龙同学的大白肚子难道比得上那些鲜血淋漓的残肢断体？”

    这一回连教官高强都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原本已经被王小北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来的沉着气势震慑住的高一二班再次发出轰然的笑声，马肃看了眼张士龙幽怨的眼神，知道他一个残肢断体的绰号基本上逃不了了，再次对王小北略显清奇的表达方式感到由衷的佩服。

    果然，到下午全体列队吃晚饭的时候，跳脱的庄成梁猛地一拍张士龙的肩膀，大声道：“嘿，残肢断体，在你面前，我们所有人都要用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军人是什么要求，就是踏着战场时的断肢残体继续前进。”

    庄成梁和张士龙都是实验1班的同学，他自己又是爱开玩笑的性格，在他的领头下，后排男生开始无法无天地拿这个绰号开玩笑。

    “嘿，前方的残肢断体，我要从你身上踏过，请原谅，但我是为了祖国，为了人民，向着炮火前进。”仰素铭学着王小北的腔调，字正腔圆的说道。

    “哎呀，这个残肢断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白肚子，难道他不是倒在敌人凶猛的炮火下，而是天气太热，中暑晕倒了？”庄成梁也开始学王小北的口气，惊讶的说道。

    “你别看我，我又没说残肢断体。”马肃看到张士龙看向自己不怀好意的笑容，谨慎地往后退了半步。

    然后他就被安法拉当头搂住肩膀，安法拉一脸的贼忒兮兮，道：“老马，你解残肢断体衣服的手法也很老练啊？说，你是不是就用这手法解开了薛美眉的衣服？”

    这种时刻，面对的又是安法拉这种无中生有的贱人，任何一句话都能造成极为惨烈的后果，马肃果断做出了选择，一把挣脱安法拉的怀抱，含含糊糊说了句，“我肚子饿，吃饭去。”就快步冲进了食堂。

    晚饭结束，短暂休息的时候，马肃抽时间把迷彩服外套和裤子清洗干净，这是经验之谈，没人只有两套军训服，这种天气，又是运动量这么大的军训，当天的军训服第二天基本穿不了，不然就是一阵臭味。晚上的训练七点钟开始，八点半结束，九点半熄灯，一个钟头里要轮流洗澡，洗衣服，晾衣服，时间就比较紧张了，而且宿舍楼里没有晾衣服的地方，晾衣场地方有限，基本后来的很难抢到好的位置。

    晚上的军训相对就比较轻松了，徐徐凉风之下，高一二班练了一会儿队列，就开始坐着休息，教官教唱军歌。凡是涉及到军歌，从高中军训到大学军训，来来回回就那么几首，来回得唱，学了两三首，大伙就开始不耐烦起来，叫嚣声要才艺表演，而且教官打头阵。

    高强闷着头想了半天，唱了一首《常回家看看》，当兵的很少能休假，高强的年纪，估计刚提成士官，跟何翰章情形差不多，这首歌就很有味道在里边，马肃是过来人，听得鼻子发酸，可惜高强声音稍显单调，高音又不大上的去，没能打动此刻完全不知道家为何物的这群高中生们。

    热烈的掌声之后，吕梦霖大大方方的上到队列前面，唱了首洋气十足的《Can'ttakemyeyesoffyou》。吕梦霖个子小小，但是肺活量不小，实验班的时候，她就是班里的文娱积极分子，唱歌跳舞都拿得出手。这种女孩子，不用长得特别漂亮，光那一份神采飞扬的自信，就很夺人眼球，何况吕梦霖长得还相当不错。

    从认知的阶段而言，吕梦霖是马肃生命中接触到的第一个张牙舞爪地就勇敢地追逐自己梦想的女孩，她爱唱歌跳舞，她喜欢听别人的赞美和掌声，就很勇敢地表现出来，并且很郑重其事地去努力，2004年也就是高一下半年，她参加了第一届《超级女声》的选拔，获得了海岩市的优胜，因此获得了参加东江省赛区选拔赛的资格，可惜战绩不佳，没能获得晋级的机会。

    这种女生不管是在高中还是大学，都是风云人物。此时此刻，皎白的月光下，吕梦霖嘴巴里吐着铿锵力量的音符，完全是一种自带发光体主角般的存在，二班的男生将今天下午那种顽皮收敛的干干净净，都在凝神细听着动人的音符，青春的荷尔蒙里就这么静悄悄地诞生了一点两点奇异的感觉。

    这就是高中啊，这就是十六岁啊，马肃看着一向似乎只知道用功读书的周枢益侧着脸，脸上勾勒出的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忍不住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