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没看到那双大白腿
接过那一段不愉快，酒也就散了。大舅家里一堆事，他是招女婿，何明秀结这次婚，也跟娶个媳妇过门差不多。 老爸马文拦大舅敬酒的时候，声音挺高，感觉有点醉意，这时候脸虽然还红着，呼噜呼噜两碗米饭下去，比谁都精神，坐着喝了杯红茶，踩着自行车，哼着歌就回去了。 所以说，都活了四五十岁，谁都不是傻子，生活就是最厉害的导演，生生把马文这种老实人磨成了奥斯卡影帝。 “挺会说的啊，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说。“何翰章搂着马肃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让我想起了我们指导员，那真是个人物，这样的大夏天，他往日头底下一站，噼噼啪啪讲一个钟头的废话，一点事都没有，还越讲越精神，我感觉你们这些人，人越精明，废话越多。“ “他那叫领导派头。“马肃笑呵呵地递了支烟：”我能跟他比？都是大佬，我这做小的耍耍嘴皮子，少挨点打是真的。“ 何翰章接过马肃的烟，熟门熟路地点上，呼出一口浓烟，给马肃拿了杯茶水，顺势就在马肃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叹了口气，笑道，“你要不要来一根？我还记得小时候你躲在草堆里颤颤巍巍给我送稻草的模样，转眼工夫，你都成了市里人了。” “大表哥你这话不对，我就在市里读高中，住的是学校宿舍，念完高中我就回来了。我还是青禾人。”马肃多少懂点大表哥这声叹息，大表哥才二十出头，但是三年军营生活，看来让他多了点沧桑感。 “念完高中你就上大学了，到时候不是北京就是上海，跑得更远。“何翰章用食指掸了掸烟灰，还算白的牙齿已经开始带出一阵烟臭味，说道，”有时候还真挺羡慕你的，实话实说，你小时候看起来真没这么聪明，成天就呆头呆脑的，谁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出息。“ 这是实话，马肃小时候很瘦，个子很高，脑袋和脖子都长，看起来就没那么机灵。可惜现在成了胖子。“大表哥，我也挺佩服你的，人在惠州呆三年，回来还能把嫂子骗到手，要不弄跟我好好讲讲你的手段，我好学习学习。“ 何翰章就笑骂马肃，“没别的好学了，要学这个？别以为你在海岩你爹妈就顾不到你了，你要敢学电视上早恋，你爸妈肯定冲到市里收拾你。“ 马肃就笑，尽管比马肃大五岁，现在的何翰章也才二十一岁，又在军队这个比较封闭的大环境里呆了三年，对见惯了日后那个油滑精明的执行局法警何翰章，这个青涩阳刚的何翰章充满一种青春的气息，当然也就充满了纯真。“嫂子后天来吗？“ “别成天嫂子嫂子的，八字还没一撇呢！“何翰章故意板着脸，脸颊上的青春痘就还是发出红光，”周周姐还没结婚呢，我着什么急？对了，听我妈说，周周姐男朋友今年过年的时候就来过高家头了，那什么时候打算办酒啊？“ “明年春节吧。“马肃说道，十六岁的马肃对这种事向来后知后觉，但是三十八岁的马肃却很清楚，而且结婚的时候马周肚子里已经有了五个月的小朋友，”你肯定是赶不上的了，这次回去，你得到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怎么也得过个两年吧。倒时候说不定你都上大学了。“何翰章挥了挥手，不在意地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八月二十三号报到，二十四号开始军训，军训一个礼拜。“马肃感觉何翰章问得毫无营养，“大表哥，你休息吧，中午喝了那么多酒，我坐一会儿也要回家了。” “都三点多了，一会儿吃了晚饭再走吧。“何翰章慢吞吞地说道，语气不是特别坚决。 “算了，你别管我，上去睡觉吧，我去找一下马泓，回家还得刷凉席拖地呢。“夏天睡竹席，天气热，睡觉出汗比较多，凉席上大多带着汗渍，所以青禾这边每天都会用清水擦洗一遍凉席，这是马肃暑假固定的任务。 “泓泓呢？我吃完午饭就没看到她了。“何翰章问道。 “应该是到曹倩家去玩了。我过去看看，你别管了，早点休息吧。“马肃站起来，跟外婆、二舅妈告别，二舅舅中午喝了不少酒，正在卧室呼呼大睡呢。 曹倩家在二舅舅家北面，路不远，不到一公里，但是路比较难走，尽是坑坑洼洼的小道，转弯还多，房屋和房屋之间排列紧密，到处都是狗的叫声。 曹倩家位置稍好，门前是一个碎石铺成的路弯子，视野很开阔，不像其他人家那么拥挤，房屋有两进，正面三层小楼是睡觉、吃饭的地方，进门就是一张传统的八仙桌，后边还有一栋一层平房，是他们家厨房，用的仍是农村常见的土灶头。两栋房屋之间是天井，东面一堵围墙，西面则是两间厢房连接。 门口停着辆熟悉的自行车，马肃还没进门，一个黑瘦的中年妇女拎着一只不锈钢脸盆，出来倒水，见到马肃停下自行车，就一脸好奇地看着马肃。 “阿姨你好，我是马肃，曹倩同学。“记忆中的曹倩妈妈已经十分模糊了。记得是高一的暑假，曹倩姐姐曹睿高考考完，曹倩老妈就带着曹睿去延州欢乐谷放松一下，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小轿车迎面撞倒，曹倩妈妈当场死亡，曹睿下巴缝了五针，骨头断了两根。马肃对曹倩妈妈的印象就停留在中考结束后的这个暑假，他来曹倩家玩，她妈妈很热情地招待他们。 当然，既然莫名其妙重新来过，又先知先觉地知道了这件事，马肃肯定不会再让这种悲剧发生，现在的曹倩跟马肃只能算一般的朋友，高中毕业之后，反而关系越来越亲近，每年马肃从魔都回海岩过年，碰个头一起吃个饭的初中同学也就曹倩和高兴。 曹倩妈妈个子不高，面容偏老气，整张脸都是那种沧桑衰老的黝黑。但是她听到马肃的名字的时候，马上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马肃啊，我知道，就是马泓的双胞胎哥哥啊。我们家倩倩跟你们家马泓好得不得了。“ 这时门里面马泓几个已经听到声音了，曹倩的大嗓门就传了出来，“马肃啊，你妹都来这里两个多钟头了，你到现在才找过来，真是一点都不关心你妹妹啊。” 曹倩妈妈就骂曹倩，“欸，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说话。”一面招呼马肃，“外头太阳大，你快点进去吃点西瓜。” 曹倩还在怪他妈不帮她，马肃走进去，顿时感觉有点辣眼睛。这估计是夏天青禾农村马肃老妈那一辈人的爱好，只见贴了瓷砖的客厅里，靠墙和大门、走廊后门一条直线上，一张凉席铺在地上，穿堂风带来的清凉就是夏天中午最好的享受，马泓他们几个就坐在凉席上聊天，旁边地上脸盆里是切好的西瓜和洗好的葡萄。 因为是在家里，曹倩穿着白色T恤和浅蓝色半短裤，一双短腿肆意地岔开一个角度，马泓一条七分牛仔裤，漏了小半截腿，还穿着双蓝色短袜。这两个都是短腿，而且还有点粗，马肃真没什么好看的。关键是边上纪瑶，她穿了一件蓝色海魂裙，裙子本来能到膝盖，但是她坐在席上，腿比较长，往旁边折了一个角度，淡蓝色裙沿就零散地在她大腿上爬行。 当然，重点是腿很直，很白，很好看。估计也是没料到马肃就这么大咧咧走进来，纪瑶看到马肃马上脸就红了，一面整理了一下裙子，遮掉了大半段大腿，仍然露着小半截，但是确实这个姿势很难调整，动作又不能太大，不然随时都会走光。 曹倩立刻就注意到了纪瑶不自然地动作，然后发出一声尖叫，顺便把葡萄皮朝马肃扔过来，“啊，马肃你个大色狼，快点给我滚出去。” 马肃躲过葡萄皮，干笑两声，迅速将目光移到别的地方，转头向曹倩妈妈说道：“天气怪热的，阿姨，我去后边洗个脸。”然后也不等曹倩妈妈说话，熟门熟路穿过走廊，走进了厨房。 还没走进厨房，马肃就感觉身体某个部位有点不大正常，斗志昂扬地跟马肃对着干。马肃感受着裤子勒紧带来的不适，真实年龄已经三十八岁，早已娶妻生子的马肃心里真有几分尴尬。 妈蛋的，真是青春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年纪，不就一双大白腿吗？居然就这么嚣张地石更了，大夏天的，本来大家穿得就比较少，自己刚刚那么强烈的反应，希望刚刚及时转身没让曹倩几个看到自己的异常，不然这个尬就尴得太大了。 凉水滚在马肃隐隐发烫的脸皮上，马肃深吸了口气，不去想刚刚那双明晃晃的大白腿，强迫自己去想晚上那三个钟头的情节，阴沉诡异的古墓，爬满绿毛的古尸，血红的眼睛和腐烂发臭的灵芝。 这么一打岔，果然马肃的另一个头慢慢垂下他高傲的头颅，那边曹倩老妈已经在喊马肃了，马肃擦了一下脸上的凉水，心里有点好笑，三个十五六岁的小女生，居然把马肃这种真实年龄接近四十的老鸟弄得这么狼狈，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坏处，血气太旺，经不起撩啊。 再回到客厅，曹倩和马泓靠墙坐在凉席上，曹倩装模作样将她宽松的半短裤捋到最大程度能盖住自己腿的程度，好像真有人稀罕看她那两只小短腿一样，纪瑶搬了张小板凳靠墙坐着，总算能让裙子遮掉发白的大腿。见到马肃过来，纪瑶马上转头不跟马肃目光接触。曹倩愤愤不平地说道：“马肃你这人真没素质，我们这么多女生在这，进来你就不会提前说一声吗？” “我哪知道里边这么多人？而且刚刚我跟阿姨说话，你们不都听到了吗？”我也很无奈啊，马肃心里吐槽，也是大表哥回来那天，也是曹倩家，上辈子那一次明明没有纪瑶这号人啊，怎么这一次就突然出现了，蝴蝶效应还得有只蝴蝶呢，马肃仔细想想，除了好好读书，自己真没干什么改变历史进程的事啊。感觉想是随机事件，上辈子没发生，这辈子随机它就发生了，这就有点坑了，马肃还等着葛含赟彩票号码发挥作用呢，如果这种随机性事件随时可变，那中彩票这件事就有点不靠谱了。 马肃心情就有点郁闷了，算是体会了一把明明蒙对了中奖号码，高兴半天，才发现自己买的是上一期的彩票这种事情。曹倩老妈也是过来人，一张黑脸一点瞧不出别的神情，就是热情地劝马肃吃西瓜吃葡萄。 曹倩老妈一打岔，话题就顺着马肃没到的时候往下走，曹倩有点悻悻地说道：“我问过杨河，去年学校暑期班就市里和桃陵一中的一起上的，桃陵二中的好像没有接到通知，他就没去上。今年应该和往年一样。” 马泓很没有思想觉悟地说道：“上了又怎么样？高一不还得从头再来，还要五百块钱补课费，天还这么热，你看着吧，到时候班里肯定一大班人的人在睡觉。“ “才怪了，不要你自己没追求，就以为其他人跟你一样没追求好伐？”马肃终于回过神来，插嘴道：“暑期班课程还是挺重要的，中考基本就是确定你能上哪一所学校，你们暑期班结束后的分班考试才是确定你分在哪个班级的，像桃陵一中、市一中这种学校，肯定会分普通班和实验班，普通班会比实验班差好多。” “我又不想进实验班，我还没你那么聪明，你都混到暑假还得开夜工做作业的地步，我就算进了实验班，肯定还得被刷掉。”马泓眯着眼睛，很干脆地破罐子破摔。 曹倩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就看马肃，两只眼睛闪闪发光，说道：“欸，你们实验班不是学了半个学期吗？他们暑期班学的，你们应该都教过了，要不暑假我就跟着你混，你随便教点给我，我每天请你吃西瓜。” “算啦，你们桃陵二中没有暑期班的话，分班估计是按照中考成绩的来，你跟我学也派不上用处。”马肃感觉纪瑶也看过来，心里有个念头，难道自己好好念书的形象感染了眼前这两个桃陵二中学生，打算趁着暑假好好念书，所以才会凑到一块儿，瞧瞧这两个桃陵二中的都这么着紧学习的事，再看看一副打定主意自暴自弃的马泓，马肃心里就有一种无力感。 “切，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想教就算了。”曹倩心直口快地说道。 “教不教对我都没多大分别，就算你们来，我肯定也是让你们自己看书，稍微讲一点重点，然后就是做题。主要我自己的时间比较分散，上午八点半到中午十一点半，然后吃午饭，午休一个钟头，再从一点钟到下午三点半，除非你们想在我们家吃午饭。”要真四个都在马肃家吃午饭，马肃每天做饭洗碗，半个钟头根本来不及，肯定要挤压下午学习的时间，而且四个人吃饭，每天至少也得十块钱菜钱，马肃自己过得苦哈哈，当然不会再来补贴这一部分的开销，“其实你们自己在家看书也一样的，买本考点讲解，讲得肯定比我全，一边做题一边看书，提高得很快的。“ “你就不想让我们在你家吃饭。”曹倩看得很明白，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说道：“小气鬼，又不白吃你的。” “白不白吃是一回事，我爸妈中午都不在，真要四个人开火，中午花在做饭吃饭上的时间至少一个半钟头。”马肃笑了两声，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就你那张嘴，带上你一起我每天复习时间起码得少一个钟头，我一天正正经经看书也就五六个钟头，两个钟头一扣，暑假结束开学还得被那群学霸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