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回信（1）
傍晚五点时，外面胡同里传来三轮车的叮当声。 “今天回来得这么早？”章淑芬看了眼安坐厂里看书的陈笃，大声嘀咕着起身往外走。 陈笃缓缓合上书本，慢慢走了出来，在小院里撞见了急急忙忙进来的几个人。 “有回信了，有回信了！”手上挥舞着几封信，冲在最前面的章东方笑着大叫，身后几人都在笑。 “好，那我们看看，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呢，先别太激动。”陈笃对大家微笑，接过四封信，轻轻拍了拍章东方抖动的肩膀。 他坐到椅子上，把信放在桌子上，看了下地址，“先看这封吧，武康那边村里寄来的。” 四个大人，一个婴儿，五双眼睛盯着他拆开信封的手。 一张折叠地工工整整的报纸掉落下来，陈笃慢慢展开报纸，最后露出里面包裹的内容。 “哇！”章东方欢呼一声接过几张钞票清点起来，其他人目光也全部被吸引过去。 “是十五块，十五块欸！” 章东方笑着挥舞钞票，大家欢乐地笑着，只有陈笃看着那张小纸片蹙眉不语。 “我是一个山区农民，想买一份《致富经》入门版，谢谢。” “快看第二封，是魔都寄来的。”李为信把另一封信塞到他眼下。 陈笃抛开脑中发散的思绪，拆开这封笔迹像是学生的信件。 “怎么才放了一块钱？”章东方拿着那张钞票，很不满意地摇头，“还不如农民爽快。” 陈笃笑着摇摇头，展开信纸念了起来： “《故事会-特刊》编辑部，我是一名魔都中学生，看过你们第一期后，对于几个故事的后续发展非常感兴趣，特此来信并附上一元钱，请务必把第二期邮寄到我家里，敬礼！” 章东方沮丧地垂下脑袋：“唉，这就是个故事迷，和我一样。” 没想到还真遇上催更的了，可惜这第二期自己压根就没有考虑过，陈笃无奈笑笑，打开同这一封信一个地址的另一封信，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这是这个中学生的父亲写来的，在信中，他坦诚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以及当前面临的困境，最后询问所谓的《致富经》终极版能否真的改变他的命运。 他的询问带着明显的忐忑和狐疑，显然，他已经看出来这是一本身份可疑的杂志了，只是在做一次带有风险的赌博而已。 李为信几人热烈地清点着信中夹寄的五十元钞票，陈笃神情凝重地思索着什么。 在大家期待的招呼和注视中，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拆开第四封回信，对方是个技术员，有些诉苦般地诉说了自己所在一家国营化工厂内的工作遭遇，最后还不忘了借着讽刺这个所谓经济中心广告的浮夸来隐晦地指出其身份的合理性存疑。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在信中夹寄了五十元钞票，明确希望这边所谓的专家能对他的职业前景做下有针对性地指点。 “随信附上五十元，希望能得到专家的指点，我想，能组织到如此开创性故事的你们，应该有实力为我解惑吧，当然，如果能把后续故事寄来，我会更感激你们的。” 五十元钱自然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陈笃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信笺抬头上，随后便发了直。 之江凤凰化工股份有限公司！！！ 这不就是未来鼎鼎有名的老八股嘛！ 今年会在魔都证券交易所第一批上市的八大金刚之一，唯一的一家不是魔都本地企业却能够挤入第一批上市名单从而名载史册的幸运儿。 陈笃有些发懵，在记忆中翻找这家公司的过往事迹，额，果然命运多舛，看来这个叫做宋秉书的技术员说得没错，这家公司就是来捣糨糊的。 “不管它捣糨糊与否，这是个机会！还有这个不甘落后追求进步的化工专业技术员，也妥妥是个宝！” “国华叔，钱放你那，做好记录！”陈笃下了决心，起身拉着李为信往印刷车间里走。 “李哥，现在就开始排版，我们把第一批《致富经》印出来！” “现在只有四封回信，要不再等等？”李为信犹豫地看着他。 几个人跟着进来，王国华同样劝道：“小笃，要不就等要的人多些了再印？” 章淑芬忽然啧啧笑道：“还是听我弟弟的吧，我看他比你们都有信心，也捺得住脾性，你们啊，一个个表现......” 被她戏谑看过来的三个男人脸色微红，不再说话了，李为信和章东方按照陈笃的定稿开始制版，王国华坐在席上，拿了个小本子记录来信寄钱明细，章淑芬抱着娃哼着越剧出去做饭。 陈笃坐在打字机前，边想边写起回信。 ...... 三天后，宋秉书正在实验室里忙着记录实验数据，门被直接推开了，一个姑娘大大咧咧走进来，朝他扬起一份信：“大学生，武林寄来的挂号信，我替你签收了，要怎么谢我啊？” 这姑娘是厂长的女儿，似乎对自己有那么一点意思，可是宋秉书实在接受不了她。 不仅是因为容貌，更是其身上那种油浮的社会气，令还带着几分书生意气的他很不适应，甚至有些反感。 不过他还是知道轻重的，强忍住内心的不满，笑着说：“那谢谢林代办了，下次我回武林给你带好吃的。” 姑娘撇着嘴，把信交到他手上，却不急着离开，目光盯着他：“是一个什么经济中心寄来的，宋大学生，你现在交游非常广阔嘛，是不是想要另攀高枝了？” “林代办，你说哪里话呢，这是我同学寄来的，他在这个单位上班。”宋秉书接过信笑着解释。 “同学？男的女的？”姑娘眼睛眯起。 “男的，男的，我这样的人，哪里会和女同学写信！”宋秉书连忙再三澄清。 “我想也是。”姑娘饶有深意瞥了他一眼，“这个星期天厂里工会活动中心放电影，是巩莉主演的《菊豆》，你不是最喜欢看电影嘛，我弄到两张票，到时候一起去。” 宋秉书犹豫了下，见她眉眼开始攒紧，连忙违心答应下来，好不容易把她打发走，关上实验室门，回到试验台边，想了想拆开有些沉重的信封。 里面掉出来三份资料，厚厚的两份上面写着《致富经》，他随手放在一边，拿起最后一张打字机打出来的纸看起来。 “宋秉书先生，你好，两个版本的《致富经》已经附上，至于你谈到的关于自身在行业内发展的问题，展开来讲需要很长篇幅，我们会争取在下个月派出专家赶往兰溪和你面谈，届时请注意通知。” 宋秉书有点发懵，竟然还要特地派人来上门来面谈，这家经济中心到底准备做什么？ 想了会也猜不出原因，翻开《致富经》入门版，他嘴巴一撇，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但是随着阅读进程，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整个身体不知不觉倾向试验台上，甚至连厂区内下班的电铃声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