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阳光盒
清晨，沼泽之母应约来到湖心岛。 带着折叠座椅的女仆们在又长出些的碧绿草坪边支起桌椅，取出菜篮里的面包、肉汤、和几片茎菜，为等候阳光洒进光明之地的领主和沼泽之母准备早餐。 期间沼泽之母谈起诗歌，谈起艺术，谈起数百年前圣马克的人文，谈起悬挂于耕地园整座世界都能眺望到的黑环，不过陆离对同在进食的沼泽之母更感兴趣——祂说食物用处也没有，除了食物本身的味道与会让祂怀念的往昔时光。 于是陆离只在前十分钟就吃完早餐，后面一个多小时一直是沼泽之母在享用食物。 祂在暗影沼泽的生活的确并不优渥。 早餐结束，女仆端上糕点与咖啡，营地没有能把食材烹饪得不难吃的厨师，或者说，营地厨师们擅长保存食材原有的口味。不过在维纳避难区有服务于贵族或官员的厨师，他们丰富技巧能够满足数百年没吃过人类食物的沼泽之母的口味，而商人能在它们冒着热气新鲜出炉时就放在餐桌上。 云层边缘孕育起浅色氤氲，不久之后，上午第一缕微光洒向玛瑙湖。 玛瑙湖营地因阳光而被赋予生气。 “湖泊应该清理了。” 沼泽之母窥见似乎澄澈的湖泊里飘荡的絮状物与脏污——并非指游荡守卫湖心岛的扭曲教徒。 玛瑙湖或许离滋生怪异的憎恶之地尚远，但它也与纯净无关。旧贝尔法斯特成为光明之地以前，玛瑙湖被怪异占据二十几年，污秽可以想象，普通居民若是意外落水起码会得场重病。 当阳光洒在湖心岛，安妮伸懒腰般轻轻舒展枝冠。 陆离此时开启餐桌上的木盒，木盒飘出掺杂着混合炼金的气味，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异状。 直到随着照耀持续，木盒底部渐渐积蓄起一层流淌的金芒，因摇晃荡起闪耀的淡金色涟漪。 如果中午时分装起阳光，它们或许会是纯粹的金芒。 沼泽之母的白皙纤手伸向木盒，食指轻轻蘸入水银般分开的阳光海，指甲盛起水颤动的“水珠”。 “犹如仲夏的溪流，让人忍不住沉浸久留……”祂评价阳光海的感觉。 “水珠”随离开木盒流散在阳光下，或许夜晚会是另一幅光景。 阳关逐渐蓄满，快要溢出时陆离合拢木盒，关起涟漪的阳光海。 “这是最美丽的装饰……领主阁下，汝应当从她们手里购买一些木盒。”沼泽之母对木盒评价从独特的小物件变为精致的物品。 陆离让商人安东尼将木盒送去少女恩典教会，同时询问木盒源头。 一段时间后，商人安东尼带着羊皮纸回来。修女写道她们很喜欢阳光，木盒一天能做十几个，不过她们不会做这么多因为用不上。陆离提议收购木盒后修女慷慨地将库存的五枚木盒交给陆离，作为礼物送给他。 陆离拒绝这种馈赠，坚持以贡献购买木盒，并提出接下来可能需要更多木盒——大量的。 此时，五枚打开的木盒摆放在餐桌边缘，接取阳光。 “汝想让每个子民家中都有这物？” “不是。” 陆离注视蓄水般缓缓漫起的阳光：“阳光只存在在光明之地，木盒可以装起阳光，它会成为光明之地的特产。” 旧下水道、神灵小镇，还有地居人商行会喜欢它的。 “汝正向一位真正的领主转变。”沼泽之母举起咖啡向陆离致敬：“贸易是任何领土永恒不变的繁荣真理。吾该回去午休了，下午吾会前往山背搜寻些猎物带来。领主阁下，记住汝之承诺。” 沼泽之母留下折叠桌与座椅，还有未展开的阳伞。频频瞥向木盒的女仆在收拾后跟随离开。等到五枚木盒盛满阳光，陆离将它们合起，带进木屋。 正在建筑地基的学校位于玛瑙湖营地东北部，与东南部棚屋持平，完成这份来自维纳避难区两层校舍图纸需要大约两个星期，那时第六批居民也许正好抵达。 下午，沼泽之母按照约定从苏加德山背抓回怪异，只有一只，但如房屋般巨大，祂发现它时正如寄居蟹般缩在谷仓中。 只是这只巨型怪异拥有的人性少得可怜，甚至没让陆离的人性恢复到1份。不过并非没有好处——血肉在被六脚怪处理后作为养料，堆在榕树守卫根系旁，以及由它们分食。 眷属仆从尽管同样需要人性，但蕴含沼泽之母的气息的物质才是他们力量之源，以及它们许久没吃过东西了。 罗兰公主别院，花园花圃，陆离暂时让身边冒出绿芽，然后注视远处捧着血肉大快朵颐的六脚怪。 他偏头问身边的沼泽之母。 “你考虑让它们也来上课吗？” …… 傍晚，最后的光线消失在海湾的茫茫海面上。 微风渐渐转凉，繁星升起前光明之地就会变得和幽暗地表一样阴冷，直到新的一天到来。 对于居民们这不再是问题。因为他们没有饥饿，拥有属于自己的温暖棚屋与柔软被褥。 随着他们入睡，营地迎来又一个宁静安详的夜晚。 拂过湖面的微风掀起窗帘。 陆离坐在书桌边，打开一枚木盒。 光芒溢出，像是话剧里常见的打开宝箱后映照脸庞的财宝光芒。 金色的阳光海在盒中涌动，一天搁置未让它们体积减少。 陆离将阳光盒保持敞开，测试它能持续多久，然后准备回到床铺休息。 叩叩叩—— 敲窗声这时响起，安妮的枝杈在轻敲后窗。 随陆离打开窗户，枝条探进木屋，朝桌上的阳光盒伸得笔直。 陆离为她拿起木盒，递给急迫缠绕上来的安妮。 “别弄洒了。” 他说得有些晚，还没学会控制力量的安妮没抓住阳光盒，木盒跌落，倾倒出阳光，短暂将木屋晃得金光闪闪。 陆离俯身捡起流光的空盒，从桌上拿起另一枚走出木屋，打开它放在安妮脚下。 窸窸窣窣—— 葱郁树叶摇晃着，发出让人放松的微风声。 陆离回到木屋，于宁静中安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