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哭泣
夜半风清,四寂无声。 云天行从客店后门出来,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为何,他又在半夜醒了。既然睡意已散,他也不再强求,只好穿上衣服,披着月光,来寂静无人的街上随意走走。 离万佛寺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紧。自从得知父亲的死因后,他就踏上了复仇这条不归路。虽然知道蒙田会出现在万佛寺,但他实在没有把握,能从万千江湖豪杰中把他给认出来。他甚至还未见过蒙田的容貌,仅仅只记得他的声音而已。 想要从茫茫人海中,听到一个人的声音,这既是希望,也是绝望! 他叹了口气,继续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一处园区。这园区离客栈不远,处在濮阳城边,白天都很少有人来,更何况晚上。 “白天路过这,没机会进来观赏,今夜正好借着月色,好好游览一番。”原本沉闷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好,他走入园中,信步游逛起来。 穿过一条花径,隐隐听到有人哭泣,云天行心下微惊,心想:“夜半时分,谁会来这里哭泣?” 他循着哭声走去,来到一座攒尖顶单檐六角亭前。亭下有一女子正坐在曲栏旁,低声哭泣,以袖拭泪。 “红漪?”云天行走上前去,认出了哭泣之人。 云天行突然出现,显然让红漪有些惊慌失措。她微微一怔,连忙背过身去,用衣袖擦去未干的泪水,调整好因伤心而略显凌乱的仪态,站起身来,道:“你怎么来了?” 云天行望着她湿湿的睫毛和红红的眼睛,道:“一个人来这里哭什么?” 红漪转开头,道:“我哪里哭了。” 云天行正色道:“我都听见了,你还不承认?” 红漪幽怨地望着他,道:“就哭了,你待怎样?” “我还能怎样。”云天行让她到曲栏边坐下,“有事你就说嘛,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吗?” 红漪用如水般的眸子凝望着他,道:“你欺负我了!” “我?”云天行皱眉道,“我几时欺负你了?是你一直在欺负我好不好。” 红漪伏在栏杆上,不再看他,喃喃道:“你这个大傻瓜。” 云天行以为她又要哭,忙说笑道:“原来你也会哭,我还以为你既不会哭,也不会笑呢。” 红漪回过身来,幽怨地望着他,道:“我也是女人,是女人都会哭的,我又怎么能例外?” “哦。”云天行道,“原来你也是女人,我一直把你当男人看。” “你……”红漪睁大了眼睛,恨恨地望着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骗你的啦。”云天行挠头大笑。 红漪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他,喃喃道:“你这大笨蛋。” 云天行见她背对自己,一直不说话,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哭啊,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一定狠狠教训他一顿,打到你满意为止。” 红漪回过身来,道:“真的?” 云天行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红漪道:“那你打你自己吧。” 云天行笑道:“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我是认真的。” “谁开玩笑啦。”红漪噘嘴道,“我也是认真的。” “不是吧?”云天行苦笑,“我哪里招你了?一路上都是你在欺负我好不好!” 红漪垂下头,双手拨弄着裙边丝带,过了好久,才幽幽说道:“你喜欢她,是吗?” 云天行道:“你是说笙妹吗?” 红漪点了点头。 云天行倚在红漆立柱上,仰头望向月空,道:“怎么说呢?如果没有她,大概就像没有月亮的夜空吧。” “我知道了。”红漪抽泣了一声,“所以你可以让她帮你,我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这样的。”云天行道,“我告诉笙妹那件事是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那时我们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呢?如果可以选择,我一样不会告诉她,我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我不想让她跟我去冒险,你也一样。” 云天行仍在望着月空,继续道:“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我也从不乱杀人,每个人都有亲人、朋友,我不想夺走他们思念的人,也不想让他们夺走我所思念的人。” 红漪凝望着他的侧脸,道:“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 云天行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红漪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他下意识挣了挣,没能挣开,转眼望去,恰好迎上她深情的目光。 “自从你舍命救我的那天起,我的心就跟你绑在了一起。看不到你,我会想你,会不安,只想快点见到你。看到你,一切不安和烦恼都消失了,我的心就会很平静。” “我曾经试过想要忘掉你,可我做不到,每当动了这样的念头,有关你的记忆就会立刻跳出来,在我面前跑来跑去,让我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时间久了,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你的感觉,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看着你,就会觉得很温暖。” “真希望天永远都不要亮了。” 月色如水,倾洒在六角亭旁的花丛中,淡淡的花香似是被月色惊醒,借着轻轻吹起的夜风,四下逃散。 嗅着花香,听着耳畔的柔声细语,云天行有些迷醉,道:“想不到你会对我说出这种话。” 红漪道:“心里这样想,嘴上就这样说了,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想笑就笑吧。” 云天行道:“你是真心的?” “当然!”红漪道,“我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 云天行沉默片刻,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没关系,我早有心理准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艰难,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大哭出来。 “对不起。”云天行叹了口气,随即抽回了手。 “我不怪你。”她已泣不成声,“我不奢望能够得到你,我只要这个就够了。” “什么?”云天行的疑问只开了花,还未结果,红漪起身倾靠上来,在这月光流窜的六角亭下,轻轻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