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
刘远心中也是既欣慰又恼怒。 欣慰的是,自己这大徒弟还没忘记他所教的东西,懂得如何以慢制快,克制他的快剑。徒弟有进步,做师父的自然是会欣慰。 恼怒的是,易海潮竟用自己曾经教过他的东西,反过来阻拦自己,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见快剑奈何不了易海潮,刘远也不再一味出剑,而是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原地不动,静静注视着易海潮。 在场之人除却江天一外皆感不解,不知刘远这是何意,竟是放弃了自己的优势。 适才,刘远接连出了一百零八剑,虽说对易海潮无可奈何,但同理,易海潮也只能被动防守,没有任何反制的手段。可以说,刘远虽没有占据胜势,却是牢牢地占据了优势。按理说,他不应该这般轻易放弃的才是,怎的会如此? 江天一却是知道刘远在做什么,轻叹一声,道:“那是十步一杀第二步的起手势,刘兄他认真了。” 此言一出,众人当场怔住,而晚烟霞更是面色煞白,颤巍巍地道:“江天一,你是说,他至始至终都还没出全力?” 江天一轻轻点头,道:“晚宗主,你胜不过他的。” 晚烟霞抿紧下唇,纵然她内心有万般不服,此刻也是感到一阵无力。 刘远尚未出全力,便已然将她逼至绝境。差距这般大,她这辈子还有希望能胜得过他吗? 易海潮倏忽开口,道:“烟霞,你权且闪一边去。” 晚烟霞一怔,道:“易公子,你……” 易海潮没有回头,依旧在和刘远对视,但语气已然是加重了几分,道:“烟霞,听我一回,你先退至一旁。” 晚烟霞神情复杂,终究没再反驳,轻叹一声,道:“好。” 待晚烟霞推开,刘远便动了,挥剑刺向易海潮手腕的内关要穴。 易海潮深知此时刘远气势正盛,不宜硬接,便没有格挡,而是向后退去。 刘远自是追上,只是他的步法及其奇特。向前走了三步,便猛地停住,再是走了一、三步,再是停住。如此循环反复,看上去好似对轻功极不熟悉。 换做是旁人,易海潮只会以为此人的轻功造诣不到家,不会将他放在心上,对其剑招只会随手应付。而此刻,易海潮面对的对手是刘远,自是不会有这般愚蠢的想法。 单靠轻功便能独步天下,怎么可能不擅长轻功。 晚烟霞眼神微凝,看着刘远的步法,只觉得和落雨宗的轻功有些许相似之处。 落雨宗的轻功,修至极致之处,会呈走三步再退两步的情况,和刘远这三步一顿相比,相似之处着实不少。 易海潮到底只是刀客,纵然他天资极高,但领悟出刀光剑影便已然是极限了,哪里有时间再去修习高绝的轻功。无论他如何后退,依旧避不过刘远这一剑。 易海潮苦笑,对此也早有预料。 他的轻功都是刘远教的,怎么可能胜得过他。 易海潮呼出口气,轻声道:“得罪了。” 易海潮不再留手,引过一丝刀光,直照向刘远。 光无形无质,最是让人防不胜防,刘远为躲开这一刀,不得已向一旁闪开,十步一杀的第二式自然是难以施展下去。 易海潮舞动洗天刀,刹那间便斩出了数十道刀光,每一式都朝着刘远斩去。 刀光闪现得实在是过于突兀,纵然是刘远也没来得及反应,只能勉力躲闪,但终究因为躲闪不及,被划开了袖袍。 顿时,刘远袖中的两卷竹简掉落在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刘远看着那两卷竹简,再看看项澜,轻叹一声,不会为何,在一瞬间内觉得身心俱疲,收起龙泉剑,有气无力地道:“罢了罢了,不打了。” 刘远这一停手,扶风殿中四处弥漫的血煞之气也是迅速消散,大殿顿时一亮。 渡远紧皱的眉头散开,驱散了凝聚在双掌中的佛门内力。 刘远释放出来的血煞之气实在太甚,他身为佛门中的高手,一身的佛门正气,实在是对着血煞之气有些厌恶。 张默也是点头,退回到顾倾城身边。 看刘远这架势,就知道是打不了的了,既如此,他也就没必要再出手了。 易海潮拱手,道:“多谢刘兄手下留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刘远确实是手下留情了。十步一杀,刘远才走了两步,后边还有八步,确实是手下留了情。 刘远走过去,弯腰将那两卷竹简捡起,看向晚烟霞,道:“晚宗主,适才你说的是实话吗?” 晚烟霞一怔,此时她心中的怒气已然没有像先前那般大了,面对刘远,虽仍有怒意,但也是开口回答,道:“我没有必要骗你。” 刘远点头,苦笑道:“这倒是。” 看着刘远这副模样,江天一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也已然猜到七八分了,道:“决定好了?” 刘远先是看向晚烟霞,再是看向项澜,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游走,终究是化作一声长叹,道:“罢了,赌一把吧。江天一,你觉得呢?” 江天一道:“刘兄,你不必问我。这两卷竹简是你得到的,自然是由你来做决定。遵循本心即可,至于其他的,理它作甚?” 刘远怔然,半晌,点头道:“说的在理。” 陈樱听得是一头雾水,道:“师父,江前辈,你们在说些什么?” 刘远很少见地不理睬陈樱,走至项澜面前,递过那两卷竹简,道:“项姑娘,给你,物归原主。” 项澜愕然,道:“前辈,这本来就是您的东西,怎说得上是物归原主?” 刘远蹙眉,道:“说给你就给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你若是怕麻烦,你家主人自会帮你挡下。” 项澜下意识地望向晚烟霞,而晚烟霞似是和易海潮商量好了,冲她轻点了一下头。 晚烟霞都应允了,项澜要是再推辞,那便不合适了,虽是不解,却也只能收下。 刘远将竹简递给项澜,长舒了口气,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道:“江天一,我们走。” 江天一一怔,道:“这就走么?” 刘远道:“事情都办完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那自然是看在下杀人啊。” 一声音忽从房梁传下,随之越下一道身影。 “在下伊平凡,见过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