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心有所属
对于莱诺私生子身份的合法化，虽然老公爵一直未提，但包括夏洛特在内，很多波尔德公国的贵族都有所猜测。 只是，私生子合法化是一回事，指定其作为继承人是另一回事。 郁金香伯爵哪怕再不堪，也曾是公国指定的继承人，且一当就是十多年。 波尔德公国从上到下的贵族家族，早就默认郁金香伯爵是未来的公国继承人，并针对此做好了一系列计划和打算。 但现在，老公爵的一番话彻底打乱了所有人的谋划。 特别是说到最后，他提起了卡斯特尔家族。 虽然没有明说，但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仿佛意有所指，让所有对卡斯特尔有想法的贵族表情微变： 莫非……卡斯特尔已经决定与公爵家联姻了？ 这一下子夏洛特就又成为全场焦点了。 所有贵族都明白，哪怕是有着神圣王庭站台，一个合法化的私生子想要彻底掌控公国也不容易，难度甚至比郁金香伯爵更甚。 贵族重血统。 神权压力下，贵族们或许不会明面上反对，但消极效忠可是他们的拿手戏。 摧毁统治的最好办法就是消极地支持，这是从根基上动摇统治者的权威。 但如果有了卡斯特尔家族的支持就不一样了。 作为波尔德公国最大最富有的贵族家族，一旦即将绝嗣的卡斯特尔彻底倒向公爵府，哪怕是换了继承人，波尔德家族也可以平稳渡过爵位更迭的动荡。 于是，决定公国未来走向的选择权宛若击鼓传花一般，一瞬间来到了夏洛特的手中。 看似如此。 但夏洛特却知道并不是这样。 老公爵的一番话，听起来像是在保护卡斯特尔家族，但实际上却是将夏洛特推上了风口浪尖。 身为名义上卡斯特尔家族的继承人，实际上夏洛特目前根本没有继承爵位，对领地和下级贵族也毫无掌控力。 最多，也就是每个月从领地那里收一笔可观的金塔纳而已。 甚至于这个月的钱她还没收到。 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决定公国的局势走向。 如果决定，那也只可能是在公国府的支持下顺利袭爵后才能做到。 夏洛特知道，这是老公爵的一次暗示。 暗示她他能帮她彻底掌控家族领地。 同时，这也是老公爵为接下来的话做的铺垫…… 只见他的目光再次投在了少女的身上，许久都没有移开，连带着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夏洛特的身上。 老公爵微微一笑，继续道： “夏洛特小姐，这就是我的诚意了。” “来自公爵府的支持，以及……莱诺合法化的身份，他将成为一位真正的贵族。” “在此基础上，还有整个波尔德公国！” “呵呵，如何？之前的提议，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一旦同意，您不仅仅是卡斯特尔伯爵，也将是……未来的波尔德女主人！” 此话一出，所有的贵族都骚动起来了。 联姻提议！ 这是联姻提议！ 波尔德公爵竟然在这个时候，正式向卡斯特尔提出了联姻提议！ 听了自家老子的话，莱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正欲说些什么，却在老公爵冷冷的目光下憋了回去。 年轻的男性贵族们愤恨不已，看向莱诺的目光充满敌意。 而各家贵族的未婚贵女则将目光集中到了夏洛特的身上，眼神中流露着强烈的羡慕……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时代，对于绝大多数不能自己选择婚姻的贵族女性来说，没有什么比跨越阶层更让她们期待了。 卡斯特尔家族再富有，也只是伯爵，而且还是公国下的伯爵。 更别说还是尚未继承的伯爵。 但一旦成为了未来公爵的妻子，那不仅意味着伯爵头衔的稳固，也意味着同时成为公国的女主人，站在整个新月王国的舞台上！ 对于公国贵族来说，那是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意味着迈入王国真正的上流社会，也是一种巨大的荣耀！ 在这种情况下，合法私生子又如何？ 不如说，正因为未来的公爵的合法私生子身份，他未来才会更加依仗出身高贵的卡斯特尔贵女，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威望，弹压其他贵族对自身血统的质疑。 这对于卡斯特尔的少女来说，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结婚之后更多的话语权。 当然，和未来的公爵联姻自然不能入赘，卡斯特尔家族也注定绝嗣。 但那又如何？ 谁在乎？ 难道还想要依仗一位未成年的独女来重振家族吗？ 诚意！ 真的非常有诚意！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波尔德家族都为这次联姻提议展现了巨大的诚意！ 哪怕是最苛刻的贵族，也想不出卡斯特尔家的少女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至于爱情？ 贵族们很冷静。 政治联姻是政治联姻，爱情是爱情。 真想追求爱情，联姻的双方完全可以在生完继承人之后，对对方的私生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这个角度来看，波尔德公国之内没有贵族能给出比公爵家更好的联姻条件了。 想通了一切的年轻男贵族们面若死灰，懊悔不已，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女神脱光衣服躺在了肮脏私生子的床上…… 但夏洛特却陷入了沉默。 有诚意吗？ 是有。 但对她来说，却毫无价值。 不如说，这甚至还不如入赘呢，至少入赘联姻的话，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当然，她也就是这么对比一下。 联姻？ 死都不要。 夏洛特没有时间了。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16岁了。 一旦缔结婚约，等到一年之后她成年，根据《神圣法典》的规定公爵完全可以强制执行婚约，根本不会给她机会拖延。 甚至于就算只是同意联姻，公爵府也有理由插手卡斯特尔的事务。 原因很简单。 少女并未彻底掌控家族，公爵完全可以打着帮少女掌控家族，清理蛀虫的旗号出手。 冠冕堂皇，挑不出错。 至于联姻过程中莱诺的一点个人感情…… 从刚刚对方的表现就能看出来，在波尔德公爵的权威之下，毫无意义。 很明显，老公爵的胃口更大。 他不仅想让莱诺成功继承公国，将家族发扬光大，还想要合情合理地彻底吞并卡斯特尔的一切！ 而与此同时，夏洛特也意识到了老公爵的另一层意思。 不，或者说……威胁。 接受联姻，就是接受诚意，成功继承领地并成为公国的女主人。 但如果不接受，那就是当场打波尔德家族的脸了。 如果这样，那也就意味着拒绝波尔德家族的保护，公爵府也将对其他贵族对卡斯特尔的出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卡斯特尔会成为波尔德家族喂饱公国贵族的饵食，以此来获得贵族对莱诺继承公国的支持。 少女的下场，恐怕也会相当凄惨。 而在对卡斯特尔家族的瓜分之中，占据大头的毫无疑问依旧是实力更加强大的公爵府。 贵族站在神圣的光辉之下，接受神灵的祝福，披着华美的外衣。 但同时，贵族也将世界上最野蛮原始的黑暗，隐藏在外衣之下。 接受联姻，就是接受祝福。 而拒绝，则将迎来黑暗。 这不仅是一次极具诚意的联姻提议。 同时，也是隐藏恶意的威胁！ 这种情况下，对于自身难保的卡斯特尔家族继承人来说，没有选择！ 然而…… 真的是这样吗？ 在众目睽睽下，只见身穿白色礼裙的少女灿烂一笑。 那纯真无暇的笑容如同春风一般，拂过每一个贵族的心间，让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感到心情愉悦，难以从那倾城的容貌上移开视线。 只见夏洛特捏起裙角，微微俯身，向最前方的波尔德公爵优雅地行了一礼，而后声音甜美地道： “公爵大人，非常感谢您的厚爱……” 看着恭敬顺从的少女，波尔德公爵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是……” 夏洛特话锋一转。 只见她缓缓抬起头，越过公爵，看向了一旁的大神官。 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了大神官身旁的教会医院的老院长拉乌尔，以及拉乌尔旁边的黑猫尼斯。 与夏洛特对视，黑猫尼斯轻轻点头，给了少女一个搞定的眼神。 而拉乌尔则微微一笑，在大神官的隐晦示意下露出一个鼓励般的笑容。 这一瞬间，夏洛特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纯净的蓝眼睛带着孩童般的热切和一丝小恶魔恶作剧般的狡黠。 只见她脸颊微红，似羞似怯，声音细弱软糯，看向老神官的表情似乎带着纯情的欢喜： “但是……夏洛特的心，早已有了归属。”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都够给少女当爷爷的老神官的身上，神色古怪。 拉乌尔脸色一黑，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 老公爵的笑容顿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