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章 我的梦
康王世子死死盯着眼前的楼晏。 “是你!原来是你!” 那个算计他的人,就是楼四。 楼晏笑笑:“世子怎么了?手抖得这么厉害,是生病了吗?那还是不要在外面吹风了,赶紧回王府,请太医诊治吧。” 康王世子伸手就要抓他衣领。 袁彰连忙喊道:“世子!世子不可动手!这里是政事堂!” 吏员听得声音,急忙来拦,纷纷喊道:“世子息怒。” 仅剩的一丝理智,总算让康王世子停了手。 他极力克制自己,要是在政事堂里动手打架,以后被人拿来做文章,那么他心里想的那件事,就不可能了。 但是,想到自己被楼晏一番戏耍,生生断了臂膀,仍是气愤难平。 他一振臂膀,低声喝道:“放手!” 见他恢复理智,吏员们犹犹豫豫的放开了。 康王世子理了理衣襟,昂着脑袋,仍像往常一样,摆出十足高傲的样子。 “你这是对本世子宣战了?”他严声问。 楼晏叹了口气:“下官不知道世子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康王世子讥笑,瞟着案上的卷宗,“证据收集得这么集合,你等这天很久了吧?” 楼晏仍然平静以对:“世子或许忘记了,下官做过刑部郎中,这只不过是份内事。” “好一个份内事。”康王世子冷笑两声,“你不查别人,偏偏就查萧达?” “世子这就说错了,下官查的人可多了,毕竟做恶事的不止他一个,对吧?” 这话道理很正,但康王世子总觉得话里有话。 他心一紧,想到康王府门下诸多官员。这个楼四,难道他还查了其他人?下一个又会轮到谁? 这一沉默,刚刚的气势便消了下去。 楼晏便拱了拱手:“世子若是无事的话,下官先去办差了。” 康王世子知道今天拿他没办法了,只能思谋着以后再讨回来,便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看着他出了政事堂,楼晏回身抱起卷宗,向袁彰告别:“袁相,下官先告辞了。” 袁彰却没有回应,而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么做可不明智啊!等于明着跟康王府翻脸了。” 康王府势大,这么对上能赢? 楼晏却只是笑笑,说道:“这不是必经之路么?倒是袁相,今日给了我方便,就不怕康王府算账?” 袁彰平静无波:“本相依律办事,有何可俱?” 楼晏仔细看了他片刻,最后低了低身:“多谢袁相爷,下官告辞。” 待他走后,袁彰坐了片刻,吐出一口气,幽幽道:“老夫是真不想趟这浑水啊,奈何……” 他摇了摇头,收拾文书印章,下衙。 …… 萧达的案子了结得极快。 一杯毒酒,结束了他的一生。 行刑那天,楼晏去送行。 他说:“看在这几年君臣情分上,陛下给你留个体面。” 萧达看着那杯毒酒,却笑了:“不是给我体面,而是怕拖下去生变吧?如果是斩刑,就得在秋后,半年时间,有太大的变数了。” 楼晏笑而不语。 其实今天这个刑,是私刑。 圣旨上写的是斩立决。 这种小手段,大家都明白的。 萧达端起那杯毒酒,手有点抖。 他问:“你答应我的事,不会变卦吧?” 楼晏道:“罪不及家人,陛下亲口所说。” 萧达点点头,一口闷了。 毒发没有那么快,楼晏就陪他闲聊。 “我年轻的时候,家里穷得很,经常吃不上饭。饥一顿饱一顿长到十岁上,实在受不了饿,就跑城里去了。刚开始在码头上做苦工,搬一件货一文钱,勉强混了个饱肚。码头上常有流氓地痞,老有打架的事。嘿!我在打架上,那是真有天赋,渐渐有了几个兄弟。” “十七岁,娶不起亲,兄弟几个一咬牙,投军去了。刚开始那真叫苦,你这种公子哥没法想像的苦,不过好在立功有赏银,我们就搏了命去争功。打的仗越来越多,我那几个兄弟,一个个渐渐没了……” “后来娶了妻,我那婆娘你也知道,就是商户人家照着瘦马养的。长得漂亮,能弹琴跳舞,会伺候人,就是没见识。我那时候不懂,人家送老婆上门,高高兴兴娶了。后来懂了,可看她对我一心一意,又给我生了儿子,也不忍心休了,就这么凑和过吧。” “儿子出生的时候,我高兴极了。那会儿我就发誓,决不让他过我这样的苦日子。然后我一门心思求富贵去了,就这么投到了康王府。这十几年,从没想过对不对,好不好,没人教过我那些道理,认字都是当了将官才开始学的。” “现在我要死了,就一个儿子,还变得痴痴呆呆的,想想还是没有积阴德吧?” 楼晏淡淡道:“人各有命,既有是非,就有因果。” 萧达笑:“听听,这种文绉绉的话,我就说不来。” 腹部绞痛起来,他额上渐渐冒出冷汗,但仍然想说话:“你是不是想整倒康王府啊?” 楼晏看着他,没说话。 萧达仍然想问:“为什么呢?陛下能给你的,世子也能给你啊!” 楼晏摇了摇头:“不,他们都给不了我。” 萧达看着他的眼睛,好像有一点点懂了,又好像不懂。 “为了……先帝,还是先太子?” “是无涯海阁。”楼晏说,“升官发财封妻荫子是你的梦,而无涯海阁就是我的梦。” 萧达慢慢地笑起来,在笑的同时,有血从他嘴角溢出。 “真好啊!”他说,“希望……” 后面的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血从嘴里涌出来,他的身躯慢慢倒了下去,抽搐了一会儿,终于不动了。 狱卒上前,试了鼻息与心跳,禀报:“犯人死了。” 楼晏点点头,他说:“让萧家人来收尸吧。” “是。” 他出了天牢。 太阳正烈,洒下温暖的光芒。 楼晏理了理袖子,伸出自己的手。 这双手还是那样光洁干净,仿佛从来没沾过半点血腥。 第一个。 他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