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打一场痛痛快快
“还是做回自己好啊。” 郝忘身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笑道: “早在十六年前,我的心中,便有了这个计划。 而薛洪,正是我计划里的关键棋子。 当年,你们这些人都相信薛洪,他是真的反了薛仁越。 可我常在军中做事,对薛洪这个人,我太了解了。 他是个真正的忠臣,绝不可能做逆贼。 他之所以这么做,其背后,肯定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我甚至怀疑,那不见了的玉首,那个所谓还活着的薛家人,都和他有关。 可我没有证据。 而薛洪看起来又反得那么的决绝,我即使把怀疑说出来,你们也不会信我。 可我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所以,留在上这么多年,在我们十七个人里,我唯独亲近他薛洪。 直到鬼案出现前,我也一直待他不薄。 这当然不是为了交情,我是要时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要看看,他背后究竟藏了什么,那玉首是不是让他拿走了。 可他也委实厉害,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 直到了这十六年后,‘恶鬼’再次现身,我们的人陆续被杀,我才又再想起了他薛洪来。 我的疑问,正是赵法师你说过的。 我们全部都已改名换姓,隐藏了起来。这恶鬼,为什么能这么准确地找到我们每个人,还清楚我们的习惯和行踪? 我怀疑,薛洪就是内鬼。 那恶鬼就是当年活下来的薛家人,薛洪和他私下勾连,把我们的事都告诉了他。 所以,鬼案一出现,我就故意做出随便对付的样子,惹起了城中百姓的众怒。 然后我再顺水推舟,假借办案不力的名义,把薛洪赶回家去。 而我自己,也开始神出鬼没,居无定址。 如果薛洪真是内鬼,那我身为叛将,有一连串这么反常的举动,一定会引起他的警惕。 他一定会去和恶鬼联络,会来探查我的行踪。 而我就在暗中观察着他。 我要知道,那‘恶鬼’究竟是谁,是不是就是那青才人的新生儿。 可薛将军你,也是真的厉害……” 郝忘身望着洛元堂: “你依然滴水不漏,我观察了好些日子,依然没有找到破绽,而恶鬼又在不断杀人。 于是我决定不再等待,便开始了‘变身’蒋怀、借恶鬼之手集齐玉印的计划。 所以,才有了后来那晚,吴晋被杀,洛元堂被抓的事。” “那当时,”洛元堂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郝忘身一笑: “假‘恶鬼’杀了吴晋,你就是第一见证人。 你要是死了,谁去把还有个假‘恶鬼’的消息,告诉你的主子真‘恶鬼’? 我又去跟踪谁,去找出那真‘恶鬼’的真正身份?” …… …… 城外,火光中。 曾谦缓缓睁眼。 他手里的刀淌着血,冷冷望着前方,那片无边的敌军胡骑。 胡骑中央,右贤王笑望着曾谦: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看来这大唐的土地上,果然还是有些血性之人。 这陇右,咱们是来对了呢……” 他手轻轻一招。 前方六名胡骑,身后无数的胡兵,胡刀利箭一伸,全都指向了曾谦那个瘦弱的身躯。 曾谦没有任何害怕,缓缓转身。 身后,远处城里的火光,灼烧着整片夜空。 曾夫人被老婢扶了起来,百姓们满脸的绝望,惊讶地看着,这个曾经胆小怕事、一无是处的人。 “乡亲们……” 曾谦的声音,沉重里带着激昂: “咱们一直这么活着,每天浑浑噩噩的,被人牵着鼻子走。 到老了,也没明白这世道是怎么回事,没做过一点自己喜好的事。 现如今,咱们的家没了,亲人死的死、散的散。 咱们自己,也被逼到了绝路。 难道咱们一辈子就是如此,就要这么窝囊地死去吗? 不,不是这样的。 我们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回家、再见着咱们的亲人,才能做咱们真正喜好的事,明白这世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乡亲们,都到这时候了,咱们就连一点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吗? 你们答我,答我啊!!!” 百姓们忽然一片沉默。 对啊。 辛苦一辈子,面对那些人的欺骗欺凌,都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就只为几顿饱饭,求一条活路而已。 可就是这样,还是逼上了绝路。 人生,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可是,”有人道,“这么多的胡贼,咱们就这点人,还老弱病残的,怎么跟他们打?” “是打不过。” 曾谦道: “可打是死,不打也是死。 那为什么不打一场? 就算是死,也得死个痛痛快快,明明白白。 咱们可不能到死了,都不敢为自己抗争,一辈子都是个窝囊废啊!!“ 这话就像响雷,轰入每个人的耳里,心里。 “曾大人说的没错!” “死,也要死个痛痛快快!!” “你们的刀呢?!” 曾谦手一举,血刀凛凛指向天空。 百姓人群中,男人们都站了起来,数百把刀一举,眼带热泪: “在这儿!!” “乡亲们,跟着我……” 曾谦一转身,大刀一指: “杀!!” “杀!!!” 那个瘦弱刚强的男子,带着那帮勇敢的汉子们,往十倍于己的铁甲胡骑大军,冲了过去。 右贤王的手,缓缓举了起来。 身旁,慕容孝仁看着曾谦那个似乎好欺负的样子,大喝一声: “姓曾的狗东西,竟敢在这里放肆,看我大吐谷浑凉王,怎么收拾你!” 他一提胡刀,纵马冲了出去。 “你个慕容孝仁啊……” 右贤王摇头道: “欺软怕硬、好出风头,哎,你究竟是怎么当上这个凉王的……” 他对前方那几名胡骑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去,保护下他。 胡骑们会意,护着慕容孝仁一起冲了过去,胡刀数把,同时往曾谦的头上砍去! 曾谦没半点退意,一挥刀,迎了上去! 敌众我寡,眼看就要刀锋没顶,血流遍地! 哗!! 一阵巨大的水声,犹如百川归海。 黑夜里,一道耀眼的青光,划空而落。 那是一条龙。 龙身青光烨烨,通体都是一圈圈的木纹年轮,足有巨树之大,怒吼着、夹着滚滚风雷,巡天而下! 木行,枪诀,青罡神龙降! 轰! 慕容孝仁还没来得及回头,他和他的马,连同那几个胡骑,全部被龙口吞噬了进去。 青光四溢,血肉横飞,尘土漫天! 曾谦和跟着他的汉子们,还有胡骑大军里在前排的骑兵,都是一愕。 漫天的尘土之间,一位浑身银甲的青年公子端坐马上,手持一柄凤头霜花斧,斧身泛着阵阵青光。 那大斧和铁甲,和那个儒雅俊秀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是袁沐风。 右贤王却好像一点也不奇怪,笑道: “你,应该就是那个袁沐风了。听说还没开战,你就躲起来不见人了。 怎么,终于舍得出来了?” 袁沐风横斧立马,把曾谦和百姓们护在身后。 他环视着那黑压压的胡骑大军,目光中,带着将军般的威严。 右贤王一笑,手里正想有什么动作。 他忽然停住了。 有些什么不对。 水声? 不是。 还有别的声音。 是马蹄声。 他一转头,望向了右侧的岸边。 黑暗中,两匹马缓缓走了出来,停在了胡骑包围圈的外围。 左边,是一匹浑身雪白的马。 马上坐着个绝美少女,一袭白衣、霜目淡然,宛如一位出尘仙子。 她身后的马鞍上,放着个古木匣子。 是凌若。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在这等夜黑风高、生死厮杀的战场上,忽然有这么一个少女出现,众人的心里,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 城下忽然一片寂静,唯有隆隆的水声,在夜里婉转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