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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黄河危局

    第一百二十三章黄河危局

    杨溥说道:“陛下黄河乃是地上悬河,水势凶猛之极,层层加固也不足以抗击水势,而且河堤年久失修,早已不是简简单单修缮,就可以了。”

    “非重修不可。一旦黄河有事,波及天下数省,河南,山东,两淮百姓,非陛下之赤子乎?”

    “臣请陛下念及大河两岸之百姓,暂细北征之念。”

    “你准备说出来了。”朱祁镇心中暗道。

    朱祁镇虽然说没有下大本钱修缮黄河的心思,但是黄河维护上,也是没有吝啬了,连续两年黄河拨款超过了五十万两。

    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至少在盐政改革之前,朝廷每年收入的银两不过几百万两而已,河南一省的赋税,未必有五十万两之多。

    而今宣府,大同,北京附近的边墙修缮渐渐完工。朱祁镇多次召见户部尚书周忱,所谓就是一件事情。

    那就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节省银两。

    中央负责的工程要么完工,要么停工。

    大明政治财政政策,也从之前,朱祁镇要求的略有结余即可。但是而今朱祁镇要求大量银元留下来作为战争经费。

    如果用比较现代的话来说,最少财政上已经向战时财政转化了。

    几乎每年都有大概六百万两银元,作为结余存入内库之中。

    估计三五年之间,朱祁镇内库的结余大概能达到太皇太后留下的三千二百万两之多,到时候就足够朱祁镇与瓦刺开战了。

    甚至因为财政开支大增。有源源不断财政正向流入,打上几年,也不成问题。

    所以,朱祁镇在一下小钱上,并不是吝啬。

    对五十万元的开支,在朱祁镇的眼中是小钱了。

    但是黄河不是五十万两白银,就能修理好。

    虽然朱祁镇现在一直克制与瓦刺大战,不准备在大明朝廷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之下,与瓦刺大战。

    但是是战争从来是两国的事情,不是朱祁镇单方面克制就可以的。

    数以千万计的治河经费,朱祁镇现在是有,但是决计不可能拿出来。杨溥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

    朱祁镇心中第一个想的就是,杨溥在转移朱祁镇的战略目的。想让朱祁镇将注意力从对外战争上,转化为治理黄河之上。

    但是朱祁镇登基以来,十几年都在为这一件事情做准备。岂能放弃。这一场战争,瓦刺或许是准备了脱欢,也先两代人。但是朱祁镇也是准备了十二年了。

    不管遇见是什么事情都不可动摇。

    说实话,朱祁镇掌管朝廷这么多年,太明白一个道理了,那就是想要天下无事,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如果真要说有事,天下何处不是事?

    黄册不实,卫所屯田被侵占,江南重赋,云贵土司,甘陕旱情,长江大水,四川各土司,乃至松潘土司一直不太安稳,不过四川方面多以安抚,上报朝廷说平安无事而已。

    至于下面粮长欺压百姓,士大夫之家横行乡里,等等等。

    那一个问题不是问题?

    如果非要将朝廷大事,都一一安排妥当了。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朱祁镇这一辈子都做不完。

    在朱祁镇看来,瓦刺就是大明最大的问题。

    大明最精锐的军队,最能打的将领,大批财政开支,各方面的精力都纠缠在九边之中。不打了瓦刺,北京为首北中国,就不要想发展经济。

    不发展经济,南北中国经济失衡就更加严重。

    北京就越发依赖江南,直接影响到朱祁镇的权威。

    而且能够击败瓦刺,重建大明在草原的统治,不仅仅解放了北方的负担,更让朱祁镇的权威大增,甚至超过仁宗,宣宗,直接到了太祖太宗的水平。

    到时候,朱祁镇想做什么事情,就不会如今日这般束手束脚了。

    所以,如果刚刚开始朱祁镇想打瓦刺,还是朱祁镇现代人的思维作祟,但是而今朱祁镇坚持这个战略,却不是简简单单的好大喜功了。

    是朱祁镇作为施展自己报负,建立自己权威,一整套解决方案。是朱祁镇为将来军中权力更迭所想的办法,变法的前置条件。

    朱祁镇不可能在没有完全掌握军队的情况之下,对整个大明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朱祁镇是做皇帝,不是找死的。

    只要带领军队打胜仗的皇帝,才能完全的拥有军队。

    只要军队之中剧烈的新陈代谢,才能让朱祁镇将自己人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

    所以,与瓦刺大战,已经寄托了朱祁镇太多太多希望。决计不能动摇。且不说,在朱祁镇看来,杨溥根本就是在危言耸听。

    这样的事情,大臣做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退一步说,即便杨溥说的是真的。朱祁镇也不会动摇的。

    朱祁镇在很多事情上可以妥协,但是在有些事情上是绝对不可妥协的。

    朱祁镇说道:“朕从内库出银百万两给河南,让他修缮黄河,至于征瓦刺乃是朝廷国策,即便是海枯石烂,也决计不能更改。”

    “陛下。”杨溥说道:“百姓何辜?”

    朱祁镇说道:“朕每年耗资百万两,河南治水之臣,却是守不住黄河河堤,是朕之过吗?在正统七年之前,朝廷每年维护费用,是决计拿出这么多的,还不是过来了。”

    “而今就不行了。”

    “陛下迟一时,彼一时也。”杨溥说道。

    朱祁镇说道:“先生,您的意思我知道,只是黄河之事,就不能退退吗?朕从登基以来,就思征瓦刺之事,甚至险些被太皇太后废掉,朕也是不改初心,这么多年,朕所做所为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情,今漕运海运相同,南方粮草畅通无阻,河北水利大兴,每年产粮,数以千万石,又有驰道通边关。转运之耗损,少之又少。改盐税而征收,年入千万两,国库充盈,瓦刺咄咄相逼。今年在大同边墙外,双方大军对峙,互有杀伤。已经不是朕想不想打的问题了。先生就不能体谅体谅朕吗?”

    这一番话,朱祁镇已经隐隐有怒气勃发了,但是强制按捺住。倒不是朱祁镇不生气,他知道生气不能解决问题。

    毕竟杨溥乃朝廷重臣,什么样大场面没有见过。即便是你将刀架在他脖子之上,他也未必会屈服。

    不要说大声斥责两句了。

    根本没有用。

    在皇帝面前敢于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动摇,这是作为大臣最基本的素质。也是周忱所没有的。

    杨溥说道:“臣不是怯战之人,而今朝廷与瓦刺战于海西,臣也没有说什么。臣要说的是,陛下应思太宗之殷鉴,太皇太后之遗命,思百姓之重,与瓦刺作战,保家卫国即可,何必命士卒越沙漠,逐水草,弃父母之躯,赴不毛之地。徒耗百姓之精血,全君王之大功。”

    朱祁镇只觉得喉头冒火,说道:“杨首辅,这你是该说的话吗?”

    杨溥起身,跪倒在地,说道:“臣不敢伤陛下之明,故屏退左右,不落文字,只是老臣拳拳之心,天人共鉴。陛下杀臣可矣,逐臣可矣,但是夺臣之言,却是万万不可。”

    “臣是从永乐年间走过来的,决计不想陛下重蹈覆辙。请陛下三思之。”

    朱祁镇死死看着杨溥,眼睛之中隐隐有杀意涌现。

    此刻朱祁镇真有杀心了。因为杨溥所说的话太难听了。

    什么“太宗皇帝之殷鉴,太皇太后之遗命,”分明再否定朱祁镇,说朱祁镇不如两位。更不要说“徒耗百姓之精血,全君王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