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理由与迟疑

    「阁下，你是在开玩笑吗？」

    艾伦淡淡一笑，语气多少有些消沉索然地说道：「就不说我现在身为轮值议长，需要驻守蔓莎城中五十年时间，不可轻率离开城池。只是说我之前才经历过一次惊险的刺杀行动，差一点性命都交代在对手手里，你觉得我这刚刚才恢复过来，还有可能涉险其中吗？」

    「谁能保证，我这次掺合到刺杀者工会里的任务中，不是他人给我设套呢？？」

    「并非我想推脱，只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惨痛教训，我个人实在不能再冒险，而置我绿野部族不顾，置自己的责任不顾了。」

    「知道艾伦阁下你的顾虑，但是至少在这一次的任务中，我刺杀者工会可以做保，荒野势力绝对不会再出现针对阁下的事情发生。同时，以自然教会为首的自然神殿势力，也让我工会向艾伦阁下带话，他们愿意与你从今以后和平共处，不再为难阁下以及你的部族。」

    「这也是这次我拜访艾伦阁下你的一个重要原因，希望阁下你与自然教会之间的误会，能就此解开，两家从此和平。」

    「……」

    艾伦瞳孔微张，心中有些讶异，确实没想到这自然教会能主动求和，毕竟在他看来自然教会与绿野部族之间差距其实还很大，对方完全没有必要做到现在的地步。

    正因为对方的选择出乎艾伦的预料，所以艾伦有些把握不住对方此番作为的可靠性，或许他们只是由于上一次刺杀失利的缘故，用求和这一番表态来麻痹自己？？

    「呵呵。」

    嘉文看出了艾伦的迟疑，随手扬起便有一道魔力护罩往外扩张，直到将整个书房都笼罩后，这才缓缓开口：「艾伦阁下其实心中很清楚，你现在走在了一条很危险的道路上，怨不得人家自然教会会针对你展开某些上不得台面的行动。」

    「毕竟，当你做出那一个选择的时候，便已经成为了自然神殿诸教会的竞争者，人家利益受到损害做出反击本就是可以预料到的。」

    「如今对方向你展现友好态度，这就说明他们认可了你的实力，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成为近万年来有可能踏足那座巅峰的存在。」

    「嘉文阁下，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艾伦表情平静，眼神深处生出几分警惕与沉凝之色，只是他对自我肉体与情绪掌控极好，几乎无法察觉到这抹情绪外泄的痕迹。

    「艾伦阁下，我们彼此之间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你在做着怎样的筹谋或许在很多势力眼中是无法查探、证实的隐秘，但是在我刺杀者工会、自然教会这样的势力面前，你们怎么可能藏的住呢！！」

    「你很幸运，你走上这条道路的时机选择很微妙，正好是自然神系核心主神陨落，新核心尚未完全站住脚步，同时南北两块大陆的强势神祗正图谋长远大业之时。」

    「自然神系的衰落，让祂们不得不从外面拉拢盟友，自然之神找到了蛛后罗丝这位邪恶但却强大的精灵女神，而橡树之父余荫势力却在向幽暗少女挥舞橄榄枝。」

    「可外来神祗及其附庸种族终究无法获得荒野本土神祗和势力的完全信任，卓尔之所以被安置在卡托尔山脉之北，幽暗少女的信徒们则被留在绿野平原，估计多半便是基于这样的顾虑。」

    「与其引入外来神祗，等到对方站稳脚跟后再来与自然神祗争夺信徒，倒不如扶持本土有机会走上这条道路的存在，至少他们崛起之后与自然神殿天然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本就应该归属于自然神系。」

    「尤其是对方本身实力，已经足以抗衡自然神系单一教会，至少自然神系想要对付对方时，也需要付出沉重、惨痛代价下，或者说自然神系的神祗与教会在已经有过尝试并付出了一定代价后，

    理智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我呢，跟自然教会中一个老东西有些交情，所以应他的恳请过来做这个和事佬，希望你们放下过往的成见，一起为荒野的未来团结协力共创更好的前景。」

    「……」

    艾伦土灰色的脸庞上，一片阴云笼罩，虽然心中早有预感自己的秘密恐怕已经被人知悉，但是如今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捅破，心情仍旧不是很舒服。

    不过听对方话语内容，倒也算是有一点好的收获，只是不知道这里面具体有几分可信度，实在让艾伦怀疑。

    「至于这次的任务，正好适合你们双方展现诚意，考察彼此态度的大好机会。」

    「因为这次任务不仅只有我刺杀者工会、自然教会一派出手，同时还有兽人帝国及其各家教会势力强者存在，至少在明面上你不需要担心会被对方设计陷害。」

    「……我能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会出动惊扰这么多势力联合出手呢？」

    艾伦突然有些好奇，忍不住询问起任务的内容来。

    「很抱歉，除非你同意参与到这次的任务中来，否则我无法告知具体的内容。但是我能说的是，这个任务很可能改变未来几十年里希伦大陆两大文明得走向。」

    嘉文摇着头，语气肯定地回道。

    「那么刺杀者工会为什么要掺合到这里面来呢？以你们工会遍布各地的局面来说，在这种问题上你们应该更加中立才对，为什么愿意冒着惹怒人类的风险，也要插足这件事情？」

    艾伦心中也早有预料，只是有些惋惜，不过随即眼神盯着嘉文面庞，问出了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

    「确实，如果以我刺杀者工会的长远利益来看，我们不应该插手人类、兽人还有你们荒野之间的战争。不管未来你们哪方势力被打败，哪一方获得最终胜利，作为没有固定地盘与势力范围的刺杀者工会，其实都不会受到影响。」

    「但是往更深层次着眼，刺杀者工会所行所为本来就是游走与阴暗之中，在多放利益纠葛、势力角逐的复杂背景下，刺杀者工会才有成长与发展的空间。任何单一集权的文明势力，其实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地盘中，有我们这样的异类存在。」

    「律法、规则、道德……这些说白了本就是为了稳定底层架构的基石，而我们刺杀者工会却恰恰如这些基石当中安家的蛀虫，在当权者看来我们工会的发展必然会带来混乱，还有律法、规则的崩塌。」

    「说白了，越是错综复杂的文明环境，就越是适合我们刺杀者工会的生存发展。」

    「同时，我们刺杀者工会也认为，一个生物种群多样性的世界才是最适合长远发展的世界。远古时期，拥有巨龙、巨人等强大种族存在，魔力潮汐发生频率也就更多，虽然因此造成智慧种生存的艰难，可是也造就了迅猛的魔法世界发展。」

    「传说中可以灭神的耐瑟瑞尔魔法帝国、高耸于苍穹之巅的浮空城、还有那力压群神的泰坦王庭……」

    「可是再看看现在的费曼世界，虽然自然环境看起来更适合智慧种生存，可是魔力潮汐带来的混沌魔力却在不断消退。曾经传奇多如狗、半神满地走的现象到了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传说，想要进阶半神以上的巅峰战力，除了个体必须足够优秀外，更需要极大的机缘与毅力。」

    「如果这个世界的智慧种族再少数十个，仅有单一的几个种族存在，谁能知道未来魔力潮汐是否继续消退，直至出现无魔力的时代呢？？」

    「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这两个强势的种族都有着他们性格上天然的缺陷，人类的贪婪与精灵的高傲让他们两族在取得了大陆掌控权后，必然不会给其他种族留下更

    多的生存空间，最终结果必然是诸多智慧种族的灭亡。」

    「到时候，我刺杀者工会的生存环境也将变得窘迫，而加入的成员也肯定不会有太多优秀的人才。」

    嘉文睿智的眼神遥望一旁的窗外，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景象，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慨与隐忧。

    「哈哈哈，嘉文阁下，你这是不是有些前后矛盾啊！！」

    艾伦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并没有被对方的话语说服：「即便就像你说的那样发展，费曼世界真要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也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以现在世界发展的速度来看，至少也是万年以后才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而你现在口中的任务，却也不过是能将战争之火往后拖延数十年而已，这根本无法解决真正的问题啊！！」

    「艾伦，我相信你是有智慧的首领，否则也不会在短短两三百年时间里，便把一个弱小的部族发展壮大成北境第一族了。那么你就应该明白，未来的改变绝大多数时候，都并非是突然的，基本都是在一件件小事件的沉淀、影响下，缓慢发生的。」

    「就拿费曼世界最近最具影响力的事情来说，那肯定得是橡树之父永眠这件事情吧，它的结果最终造成了人类与精灵突然发起了对周边另外两个文明国度的战争，同时最近笼罩在这个世界头顶的战争阴云，也多半还是因此而产生。」

    「但是追根溯源，当初人类和精灵之所以能设局危害伟大神力的核心神祗，让其神国从无尽星空陨落，也不过是他们数万年来便开始布局，一点点引导着局势朝着他们既定的方向发展，最终才有了打破平衡的时机，不是吗？」

    「我们如果再想恢复四大文明国度与荒野之间的平衡，继续现有的格局，那么我们也需要从微末之事开始做起，一点点把局面给掰正回来，而这次的行动，也算是一种尝试与努力了。」

    「作为荒野砥柱之一的艾伦.威特，你是不是也应该贡献一份力量呢？」

    嘉文眼神灼灼看着艾伦，等待着他的答复。

    「为什么是我参与这次的任务呢，而不是达文西、马文这几位砥柱强者呢？」

    艾伦并不吃对方这一套，带着质问的眼神反扫向半神大法师嘉文。

    「这里面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比如自然教会希望通过提供这次行动的报酬，来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再比如你本就应该尽到加入刺杀者工会，享受工会福利后的义务；同时还有你现在正好是蔓莎城当值议长……」

    嘉文听完艾伦的质问，张口就说出了好些个理由，虽然每一个都并不是必然的理由，可是至少也说明对方确实是慎重考虑过的。

    「至于你担心这次任务会是一个圈套，是自然教会或者其他势力设计你，那么我现在代表刺杀者工会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工会亲自出手针对该势力，展开为期百年的刺杀。」

    「而且，前几年刺杀你未果，至今都不见踪影的那两位半神级强者，以及十几名传奇的失踪之谜，也会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掂量掂量，他们到底能不能在众多势力耳目下，做到对你的设计与刺杀。」

    「…………」

    艾伦心中犹豫不定，嘉文和他背后的刺杀者工会影响力不小，其情报系统这些年为艾伦送来关于两块大陆的第一手资料，也很有价值。还有他们主动放弃针对绿野部族重要人物的刺杀任务，其实也少了很多绿野部族的麻烦，否则前几次针对斯瓦拉、蔻尔的刺杀任务，真要有刺杀者工会的专业人士出手的话，恐怕现在斯瓦拉早就没了性命，蔻尔怕也是凶多吉少。

    「抱歉，我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可以吗？」

    纠结好久，

    最后艾伦还是没有给出答复，只是抬头正色望向嘉文，迟疑地回应。

    「没问题，反正这个任务的时间还算充裕，不过我希望艾伦阁下你能在半个月内给出答复，这样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嘉文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不过旋即又恢复正常。

    「好的，我会尽快做出决定的。」

    「我很期待能与艾伦你的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