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唯二输掉的人（3）
“哈哈哈，赶紧开始吧。观众都等急了，再拖一会可能要被判定懈怠比赛了。”米哈尔落落大方的伸出手，“总之来一场精彩的比赛吧，我会尽全力的。” “好的，你也加油。” 蓝波柔拘谨的回握了一下，二人各自绕到了森林场景两端进入深处。比赛的要点是谁能先现受灾者并完成救援，自然不可能一起寻找。 米哈尔进入了森林不远处后，找到一棵树盖最密的树。确认了上方的观众席视线会被阻挡后，突然捂着脸蹲了下来，脸又红又烫，像是能榨出番茄酱。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手好软！声音也好听！我刚才没有什么唐突的举动吧？手上应该没汗吧？能给她留个好印象吧？”米哈尔盯着自己刚握过蓝波柔小手的右掌，愤愤的自言自语，“零班那帮人也不知道什么狗屎运，怎么我们这边就只有俩歪瓜裂枣。” 恐怕幽灵班所有人都想不到，米哈尔.蒙尼，赛肯德学宫战斗科三年级一班班长，交流赛队唯一的四阶元素师，队内唯一精神领袖兼队长……其实是个蛮纯情的小男生。 在拿到梦魂方面交换的留像螺后，就属米哈尔看“录像”看的最多。当然，作为队长他的第一目的肯定是分析对手能力，为团队制定战术。但班里所有人都知道，除了阳皓辉外，米哈尔看最多的就是蓝波柔出阵的画面……刚拿到对手资料时，米哈尔直接对这个温婉漂亮的森精妹子一见钟情。要不是洪立好心拦着，米哈尔看蓝波柔照片的时候险些把哈喇子滴上去。 所以他会选择森林场景，倒不是因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而是他经过缜密计算后得出的结论。经过整整七天六十八种计算后，米哈尔分析出蓝波柔类似场景的可能性是最高的。在森林这种障碍物极多的地带，蓝波柔的烦恼丝可以提供她无视地形的机动力。在场景分工他现自己猜对后，险些高兴的蹦起来。 米哈尔就是这么一个太过直接的人，对他而言喜欢就是喜欢，一定要尽全力去争取。当然同样的，讨厌就是讨厌，对于厌烦的人他也会无视所有礼节客套人际关系毫不留情的甩脸子，就像是因为某些原因结下了大梁子的莫诺。 漂亮的赢下比赛，给蓝波柔同学留下一个好印象，最好能再对个螺！ 在心中打定计划的米哈尔精神气完足的蹦起来，开始飞的向着森林中的某处前进。并不需要大范围的搜索，因为他已经确认好了受灾者的位置。情报上的不足终究还是存在的，幽灵班众人并不清楚，米哈尔拥有着兵卒魄。先前那段稍显冗长的聊天并不只是为了和女神套套近乎，米哈尔在拖延时间感知场景中的一切。 纯情归纯情，本职工作米哈尔绝对没忘，他肩负着为校争光的重任。既然能分析出蓝波柔选择森林的可能，他自然也想过在森林中的制胜点。 蓝波柔的优势在于移动快，但还是要一步步搜索。毕竟森精没法使用魄力，但他作为人类族便不一样了。魄力这个种族优势没法掩盖，他确实是真聪明，在心中女神前一句谎话没有说，打从比赛开始他就已经将局势掌控在了手中。 树梢上垂下的藤条与坑洼的路面拖慢了些度，但无伤大雅，想必现在蓝波柔还在苦苦寻觅，时间完全足够。土元素橙色的光芒在米哈尔手中凝聚，生成十几个瓦块大小灿金色的提炼物，纯金兼具柔软与坚韧的特性，金块提炼悬浮在他仿佛橡皮泥般变换着形状，最终化作了苦无形状。 【物质提炼.金.化金镖】 米哈尔在飞奔跑中指挥着化金镖围绕自己旋转，较为脆弱的藤条和倒塌的断木被金镖切割的支离破碎。场景中的树木他无力破坏但一些强度不高的小植被可以，他在用元技打通道路争取着最快的时间。 四阶的身体机能不是盖的，米哈尔很快接近了目标地点。一路上他都没碰见过蓝波柔，行进的也很顺利，除了被某根丝状物绊了一下全无阻碍。大概是蛛丝，不过什么元素的提炼物可以是蛛丝？为什么没被化金镖切断？米哈尔耸耸肩也没在意，继续朝着目标进。 全程还没有到一分钟，场外同时响起了掌声，恐怕是在为自己这么快便找到目标的优异表现喝彩吧……米哈尔切开最后一根碍眼的藤条踏出最后一步。 受灾者就在前方！我赢了！ “啊，你来了啊米哈尔同学，好快啊。”正在为伤者检查伤势的蓝波柔抬起头微笑，设定中这场的受灾者大腿骨折，她很配合的用丝和捡来的木片为演员固定着假断的腿。 “？？？？” 米哈尔现在的表情就是这四个大问号。 “实、实在很抱歉，我先到了一会。”蓝波柔看到米哈尔震惊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点头。 “不是，我，你……你怎么可能先找到啊，我用了魄的！”米哈尔说话都乱了。 “原来米哈尔同学会用魄力吗？好厉害，我们班也只有一个人学会了呢。”蓝波柔很真诚的说。 “啊呀，其实还好，不是多难学……不对！蓝波柔同学是森精对吧？不能用魄对吧？你是怎么确定位置的？” “也没什么啦……很好找的。”蓝波柔捏起自己一根淡蓝色的丝，“我的元技叫烦恼丝，是用水元素‘无形体’的特性改变头的长度和强度，极限能延展好几公里。受灾者既然模拟实情，肯定会呼救的。只要把丝分布在森林各处感觉震动就行啦，森林里这么静，人的呼喊声很明显的。” 米哈尔猛地想了起来，刚刚绊倒自己的蛛丝难道是……还有刚才的掌声，是给蓝波柔的！ “我输了，心服口服。”米哈尔沉默许久叹了口气，“蓝波柔同学对元技的应用真的出神入化。” 蓝波柔拘谨的笑了笑，继续进行着救援工作。现实中可不是找到受灾者就算获胜，在没有将人带离森林前都不算成功。这妹子一向认真，一直将自己代入真实的救援场景中。 “别害怕了，我来救你了。”蓝波柔做好了简易的夹板，轻柔的轻拍演员的大腿，“马上就带你离开，注意不要动这条腿哦，很快会有医护人员帮你治疗的。” 此刻的蓝波柔蹲在地上长披散，像是一匹蓝色的绸缎包覆着她曲线姣好的身躯。她微笑着耐心劝慰受灾者不安的情绪，柔糯的声音刚刚入耳便让人不由得浑身放松。无暇的容颜透着圣洁的美，仿佛有着并不存在的光芒笼罩着她，似是天使的光环映出她白瓷般的肌肤。 米哈尔突然觉得口渴，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心中郁闷顿时荡然无存，只剩翻来覆去的一句话。 跟我结婚吧…… …… 观众席上，墨萌和耿焱坐在第一排特等席位，带着帽子挡角的咿呀坐在墨萌腿上。这里是全部观众席视野最好的地带，以耿焱的特权要到这个位置并不难。 咿呀第一次来到如此人山人海的地方，刚开始有些怕生。不过比赛开始后的注意力就开始放在了场中，探着小脑袋扒着护栏全神贯注盯着阳皓辉的场景，灰色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墨萌把下巴搭在咿呀头上也是脸上紧绷，娘俩动作如出一辙。 “嫂子，紧张？”坐在旁边的耿焱低声询问。 “嗯，阳哥哥那个场景太缺德了。废墟里救人不就得了嘛，非要整些花活。”墨萌的两腿一直不安的抖动，不过幅度很小，没影响到咿呀。 “安心啦嫂子，阳兄关键时刻从没掉过链子。”耿焱颇为感慨的说，“你不知道，这里是我和阳兄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入学考，我和阳兄是对手，当时也觉得他输定了，后来啪啪打脸。” “哦？生了什么？”墨萌奇怪。 耿焱刚要实话实说，突然觉不怎么好讲解。那时候他可是亲手把阳皓辉揍的满身是伤，阳皓辉在学宫第一场大手术他就是罪魁祸，这要跟墨萌说出来…… “阳兄用出神行，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揍躺下了。嫂子你是没在现场，阳兄那攻击那步伐那英姿，啧啧啧……我要是个女孩当场嫁给他！”耿焱果断反向吹牛。 “可这次不是战斗了啊，我也是职业卫吏小焱。”墨萌听的一乐，又马上苦笑，“救援自杀者最重要的你肯定也学过，是沟通。以阳哥哥的性格……” “放心嫂子，我打包票没事。”耿焱拍着胸脯，“咱们静等阳兄凯旋就好。” 如果阳皓辉在场，大概会苦笑着说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废墟场景中的真实情况远不如耿焱想的顺利，他已经傻站在原地五分多钟了。 交流赛毕竟是对外公开的，除了推广自家学生的要目的，一些增加可观性小小变动在所难免。双方学宫并没透露出比赛的具体内容，自然也不会说五个场景中会安排一个特殊情况。 阳皓辉运气一直“很好”，直接撞在了枪口上。 心中不时传来焦急和担忧的情绪，阳皓辉明白应该是咿呀看到了自己，通过心灵感应感知到了自己的处境。他仰望着破旧钟楼上那个正哭泣的演员，心中把制定规则的人从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现在的他用四个字便足以概括，无计可施。 救援种类是自杀，废墟不过是个单纯的布景。就像墨萌说的，解救轻生者最重要的就是沟通疏导，偏偏他又是班里最少言寡语的人，没有之一。 要是按照正常情况其实解决方法有很多，无论轻生者以何种姿势跳楼以他的度都有自信接的住，普通人体重带起的那点冲击力对元素师的身体完全不成问题。可问题是比赛绝对考虑了这种情况，他和莫诺都有能力接住跳楼者，那还有什么比的意思？想必规则中的隐性条件就是演员在跳下钟楼的一瞬间即为判负，他先前五分钟不断的尝试印证了这个猜想。只要他靠近到某一特定距离，演员的情绪便会立刻激动起来毫不犹豫的起身。这个距离之外随便他怎么活动都只是哭泣，俨然告诉了二人只能通过聊天解决问题。 “我好惨啊！真的好惨啊！”披头散神似贞子的女演员双腿悬出钟楼顶端，撕心裂肺的哭泣，“爸爸妈妈都在地震中死掉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赫尔戈也离我而去了，就为了那个该死的狐狸精！现在我又患了痨病，家中的积蓄都被掏干了。没人要我了，谁都不在乎我……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赫尔戈是故事设定中女演员的男朋友，一个与她未婚生子又婚后出轨的人渣典范。女演员声情并茂的为莫诺与阳皓辉科普自己的人设，毕竟自杀也需要个理由。沟通的前提就是需要了解轻生者的内心，她正在为二人的安慰话语提供素材。 女演员名叫艾琳.德勒，隶属于川山旗下的戏剧事务所。那里的演员培训的自然不是舞台上表演的内容，他们是一群专职扮演受灾者以供卫吏新人练手的团体。 艾琳科班出身，大学宫上的就是演员专业。那时候她就是戏剧团的台柱子，不然也不会接到这个特殊场景的任务。她一直自信自己的身材容貌和演技，处理这么个小场景完全是手到擒来。可情况有点出乎意料，那个淡黄色的女孩开场一分钟左右就走进了旁边的居民楼废墟中直到现在还没出来，不知在搞什么名堂。那个男孩更奇葩，自己在这哭天抢地却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聋拉着死鱼眼瞧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专业演员的素养就是要处变不惊，工作经验丰富的艾琳保持着平常心本分的走着流程。反正如果他们两人继续保持这样自己就直接跳楼结束比赛，也算提前下班。 “连你们也不在乎我！连你们都这样！”艾琳用台词委婉的提醒二人救援任务，“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人爱我了！我现在就跳下去！爸爸妈妈，我现在就去找你们！” 轻生者最需要的就是关注感哦新兵们，把人放在钟楼上置之不理可是大忌……艾琳边哭边偷眼瞧阳皓辉，暗自琢磨时间也差不多了，是该开始救援行动了。这个男孩看着挺乖的，会说什么暖心的话语呢？ 她缓缓起身施加压力，阳皓辉这才终于动了，说出了比赛开始后的第一句话。 “谁写的剧本啊？也太烂了。” 大风大浪见过无数卫吏新人的艾琳，在这句话中懵了。合着这男孩一直没想救援台词？难道他刚才沉默是在考虑我的剧本？ “想吐槽的点有点多，您稍等。”阳皓辉捂着额头伸出一只手暂停，许久才说，“我这真心入不了戏啊，您这台词逻辑漏洞也太多了。先是您父母双亡和男友变心之间没写清楚时间，如果父母双亡已久找的赫尔戈，那会都没跳楼就为了后来一个负心汉自杀？要是父母死后没多久找的男朋友倒可以理解，可是父母刚死就找对象是不是有些太没心没肺了？人设这就崩了啊！再来是您那个病，天元界唉姐姐，治疗型木元素师不是吃干饭的，有的是能治病的元技。当然您最后补充的没钱圆回了些逻辑，不过故事展太滥俗！完全是为了惨而惨，情节展一点都不饱满！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看法，我在学宫里就是戏剧团的，干编剧。” “额，额……”艾琳“额”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不是……你在说什么呢？我现在就跳咯，我马上跳下去了！” “我说完您再跳，憋了好久了。”阳皓辉挥手打断，神色认真，“您这剧本先要完善下时间线，人物性格也要补充一下。最关键的是真实感，您惨没问题，但总要有个起承转合对不对？比如您是个纯真善良不经世事的大小姐，父母双亡也没有让您丧失生活的信心。您在家中还有积蓄的时候认识了赫尔戈，被赫尔戈欺骗说是要投资什么项目，需要您的支持。可其实是拿着您给的钱背地里养情妇，这样您家道中落的情节是不是就丰满了？被骗尽钱财后真相暴露，赫尔戈的情妇还是您的闺蜜！您受到双重打击后难以承受这才积郁成疾，您看您的疾病这样也有理有据了，惨的不会那么生硬。总之我个人认为，写剧本最重要的就是细节，真实感是一切文学作品的支柱。”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还有演技啊，伤心不是靠哭就行了的。还要有肢体动作，比如抓头，挠脸等等……总之要多方位的表达人物内心。说起来您的长相倒是比较适合这种角色，面相里颧骨偏高是凶相……” “老娘这是妆！病容妆！老娘上大学宫的时候是全校有数的美女！”艾琳拨开自己满头乱大吼，剧本烂那是编剧的问题，演技她可不能接受批评。 场外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片笑声，艾琳在圈内还是蛮有名的受灾演员，这还是见她第一次被气的连工作都忘了。川山的声音适时响起：“演戏方面的探讨还请二人下场后交流，请不要做出与比赛无关的行为，再有下次直接判负。” 上司话艾琳连忙收敛，变脸之快让人感慨不愧是专业演员。从气到大叫到重新哭哭啼啼不到半秒，还很谦虚的接纳了阳皓辉增加肢体语言的建议。阳皓辉摇头，实在不是他轻视比赛，可他是个很注重逻辑的人，这场救援赛实在太跳戏了。 “那个……您别在意。”阳皓辉努力带入情绪。 “家里人都死了！一句别在意就完了吗？！” 阳皓辉实在不会劝人，憋了好久才说：“您得这么想，您全家都死了就您没死……很厉害啊！” 艾琳险些被口水呛死，但勉强算是句人话，她也就顺着往下接了：“那个王八蛋呢？卷了我的钱要了我的人就跑了！为了那个混蛋我独自分的娩，那时候他在和别的女人鬼混！” 别突然加戏啊，你是戏精吗……阳皓辉又是憋了好久：“别为人渣伤心了，说不定下个找的还不如他呢……虽然您死了全家被人出轨没钱还有病，但别失去对生活的希望啊！” “我……我操……我现在就跳下去！！” “别别别……我再想想怎么说。” “快说！” “嗯……嗯……您别光顾着自己，也为关心你的人考虑一下啊！” “关心我的人早就死光了！” “我不是说那些倒霉的家伙，是清洁工……扫地很麻烦的。” 这孩子没救了啊！艾琳差点疯了。这是救援任务对吧？对吧！你是羲合神派来收人命的才对吧？生怕我死的不够快对吧？你干脆上来得了！推我一把我绝对不反抗！ 观众席中一众见惯了各种新人的老前辈卫吏们已经笑的直不起腰了，见过不敢说话的，见过生怕说错话的，也见过口舌生花能言善辩的，但把演员劝到快撑不住的还是第一个。川山适时响起的第二次警告“请不要对演员人身攻击”更是让场中欢乐的气氛酵起来，记忆中这位沉默寡言的卫大人还是第一次这么多话。 耿焱抱着胸苦笑着摇头，回忆起阳皓辉那句郑重的“你不是傻逼”，着实跟艾琳感同身受。相处这么久了，他明白阳皓辉真的只是就事论事毫无恶意，可还是深深同情场中这位太过敬业的女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