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节 帝国主义(终)
刘彻将视线转向在他面前的王政,道:“天下能有今日,卿等三老也是功莫大焉!” 他对左右吩咐道:“拟诏:三老教化地方,熟知民事,自今以后,凡有冤屈、不法官吏盘苛士民,三老可直奏朕前,有司部门不得阻拦,另,三老奏疏,由郡国直奏,以印泥封印,朕未启印之前,任何人不得拆封!” 这也算是给官僚集团按的一个不那么牢靠的枷锁吧。 这是刘彻学的朱元璋的故智。 但是…… 刘彻也知道,这大概只是一个悬在官僚们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在通常情况下,三老鸣冤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当官的又不傻,不会去招惹地方上的三老,也招惹不起。 真要说起来,以现行制度,哪怕是郡守,碰上三老要拿几杖打他,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躲到官衙里不露面。 而三老阶级,大都来源于官僚集团本身。 通常只要不做的太过火了。 三老们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因为他们是老人,保守、持重,而且聪明,不会去干那些与当政者背道而驰的傻事。 这只能算是一个防范于未然的补丁。 而且,早已有之,刘彻不过是强调和加强了三老奏疏的法理基础。 王政闻言,却是立刻跪下来谢道:“陛下厚爱,老臣真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一旁的王道,怎么拉都拉不住,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干干瘦瘦的老头,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刘彻连忙扶住他,道:“尊老爱幼,抚恤孤寡,乃我汉家国策,长者不必如此!” 刘彻拉着他,看了看周围的士民,笑道:“朕今日来此,是要看一看,朕治下子民的生活,朕曾说过,凡我汉家臣民,皆朕子民,朕受命于天,代天治民,若百姓生活过的不好,身为君父,朕难辞其咎!” 刘彻异常诚恳的对王政问道:“请长者以教朕,如今百姓,生活如何?” 周围的官僚们,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虽然,他们早就做过工作,也给予了官方的说辞。 但人心隔肚皮,万一这老儿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或者围观群众里,有什么不识相的,那就惨了,丢人丢大了。 且龙颜震怒之下,可能要有许多乌纱帽落地。 好在,这里是上林苑,这里是思贤苑。 大家摸着良心想一想,觉得,这里的百姓,是不会跟大家唱反调的,而且,小日子也都还过的去。 平日里的盘苛和摊派是有,但相对其他地方,那真是善政了! 在众人的担忧、提心吊胆下,王政先是咧嘴笑了笑,然后恭身道:“托陛下洪福,圣意怜悯,最近数年,思贤苑中岁岁丰收,去岁以来,少府更是在此广修渠道,遍立水车,还派农稷官指导百姓耕作,施用‘化肥’,采用新农具,如今,我等小民生活,一年比一年好,大家伙都说,只盼着圣人能千秋万岁,永永君临天下!” 百姓们也是像有人指挥一样,纷纷跪下来,叩首道:“唯愿陛下千秋万岁,永永无穷!” 刘彻见了,也不免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些百姓都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和祈求。 可能这些话有人教,但态度却是教不出来的。 这意味着,至少在这思贤苑,在这上林苑,百姓的生活,确实是较之过去,大大改善。 这就够了! 他这个天子,每日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所求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国家的强大,民生的改善还有社会的进步? 刘彻只是个凡人,百年以后,就是一堆黄土。 但强大、富庶、文明、先进的文明,却会永留史册。 千百年后的人们,必不会忘记。 正如后世的人们,提起强汉盛唐,谁不是憧憬崇拜,提及弱宋晚明之灾,未尝没有扼腕叹息,恨其不争,怒其不幸。 “作为穿越者,朕的使命,就是树立一座丰碑,建立一个标准,让后世子孙,知道,什么叫明君,什么是帝国,什么是不朽!”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对百姓们道:“既是如此,朕就放心了!” “朕自小长于深宫,不明于礼乐,幸得太宗孝文皇帝教导,乃知治民之道,首在生民,生民之功,功莫大焉!” “犹记得,朕幼年之时,嬉于太宗之膝,太宗问朕:嗟!小子德,安有所志?”刘彻编起故事来,真是越发熟练了,他感觉,自己前世真该去当编剧,或许能成为金牌编剧呢! 但众人,却全部被他的话所吸引了。 还有什么比太宗孝文皇帝教导自己的隔代继承人,以及当今天子的幼年志向更吸引他人眼球和八卦之心的? 刘彻却是用着低沉的声音,似是回忆一样,道:“当是之时,朕年幼无知,不知所以,更不明所以,闻太宗之问,朕也不知为何,只觉仿佛耳畔有一老翁告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朕于是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复述一遍,太宗大惊之!” 这种瞎扯的话,却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故事。 众人听得真是如痴如醉。 纷纷心道:“原来如此,陛下幼年既得神助,有神明之佑!” 他们却是自动忘记了,刘彻在三年前,在先帝诸子中默默无闻的往事,更把智商直接将为了负数。根本就不去想,这事情要是真的,恐怕就不是神童,而是死童了——皇帝是不会容许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刘彻目光一震,接着道:“太宗于是问朕:何以独尊?” “朕也不知为何,脱口而道:当吾独尊之时,乃以帝国之名,威加海内,泽及四海,凡有我大汉子民之所,皆为大汉国土;当吾独尊之时,当行帝国之号,凡吾子民,皆吾臂膀,敢有伤者,虽远在天涯海角,亦必以大罚齑之!当吾独尊之时,吾当法三代,效五帝,施仁政,加惠天下,兴王师,诛无道,扶天下,当吾独尊之时,吾即帝国,帝国即吾,朕即国家!”刘彻一挥袖子,大声的说道:“此所谓,帝国主义者也,内王外霸,亲贤臣,远小人,内亲黎庶,外惩不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陛下圣明,臣等愚钝,竟至今方明陛下圣意,死罪,死罪,愿以残身,为陛下之愿效死!”大臣都听得热血沸腾或者装作热血沸腾,纷纷跪下来,喊着口号。 至于百姓们,更是激动无比。 天可见怜,真真是圣天子,贤明无比,爱民如子,摊上这么一位圣天子,咱们真是有福气! 纷纷跪下来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却是微微一笑,继续将这个逼装下去,他浅浅的道:“于是太宗乃诏朕皇父于御前,明留诏书道:此子十六,当为人主,可更名曰彻,所谓彻,通也!” 于是大家纷纷恍然大悟,原来陛下改名,是因为这个啊。 太宗皇帝真是圣人啊,陛下也是圣人,正因为如此,两位圣人隔代相传,真是社稷之福! 当然,对于官僚来说,他们感兴趣倒不是这个故事。 而是,他们终于发现了,当今天子的治政思路和志向。 俗话说得好,不怕皇帝心太大,就怕皇帝脑洞大。 刘彻的脑洞就特别大,常常是东打一枪,西打一枪,虽然执政以来,大体保持了前代的政策和思路,但关键是,大家都不知道,天子到底想闹哪样。 不知道天子究竟想玩什么花样,对官僚们来说,可真是煎熬。 因为假如猜不透皇帝的意思,那拍马的时候,很多方法就不敢用。 万一马屁拍到马大腿身上,那该如何是好? 现在好了,既然天子摆明车马了,那大家就都放心了,不用再担心找不到拍马的方式和幸进的途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