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留后手
白中元和麻三有过几次交集,对其品行及以往所做的种种还是比较了解的,定义为人渣毫不为过,但当中并不包含对于同性恋的歧视和排斥,毕竟这是性取向的自由,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 念及至此,白中元也就松开了手:“起来说话。” “谢谢,谢谢白队。”麻三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说着,白中元递过去一张纸巾。 将纸巾搓成条堵住流血的鼻孔,麻三这才说道:“其实事情很简单,有次潘雨被两个男人在场子里下了药,被我撞见就随手拉了她一把。” “你还知道见义勇为了?”白中元的话褒贬不明。 “见义勇为不敢当,只是看不惯女孩子被算计欺负。就拿我自己来说,混蛋人渣不假,可咱从不欺负女人。”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白中元冷笑,“你以前干的那些事儿更可恶,不仅欺负了女人,老人和孩子也没放过吧?” “白队,您,您这话从何说起啊?”麻三叫屈。 “从何说起?”白中元摆列着事实,“就拿四年前的打架斗殴来说,你砍掉了那个男人一只手,表面看起来的确是没有欺负女人,可你想过那个人的家庭吗?想过他的父母,想过他的妻儿吗?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比那俩下药的人渣更遭人恨。” “我……”麻三无言以对,只能报以苦笑,“白队,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我不也为此付出代价了吗?” “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 “没,没有那种想法。”眼珠子一转,麻三话锋一转,“其实潘雨那事儿放在以前我真不会管,但今时不同往日啊,服刑那几年咱接受了再教育提高了思想觉悟,要不是有案底在身,我都想申请入党了。” “你少跟我扯犊子,说正事儿。” “那天潘雨被下了药,见她无依无靠的没人管就带回了家里,醒了后她向我表示了感谢,我俩也聊了很多。” “聊的什么,性取向?”白中云这句话很诚恳,没有夹杂丝毫的贬义。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潘雨醒来后先折腾了一阵子,无非是担心我把她怎么着了,为了安抚我就说出了自己喜欢同性的秘密。” “然后呢?” “感谢啊,痛哭流涕的感谢。”话说至此,麻三微微仰头露出了几分沉醉之意,“白队,实不相瞒啊,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人感谢,那种感觉真他妈的爽。” “瞧你那点儿出息。”白中元冷笑。 “嘿嘿。”麻三接着说道,“后来潘雨就提出让我罩着,作为交换,她帮我介绍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算不得什么牢靠的关系啊,你怎么会说无法摆脱潘雨呢?”白中元还是觉得说辞有些过于牵强。 “因为她还说了,我要是不答应,就把我同性恋的事儿宣扬的人尽皆知。您是知道的,我们这个圈子最重要的就是面子,这种事情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那我还混个屁。所以我说您真的冤枉我了,我才是受害者啊。” “狗屁的受害者,我看你是乐在其中。”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白队的眼睛。”麻三嘿嘿笑着,“您有所不知,潘雨这丫头长的贼漂亮,也特别会来事儿,就是原则性太强,要不然也不会被人下药。唯独对咱麻三,那叫一个热情,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 “又是为了面子?”白中元讥讽着。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面子吗?”麻三不以为意,“为了确保潘雨不受到骚扰,也为了能保住我的秘密,我俩就做了个约定,她每个月到我家里住几天。我麻三不是啥有能耐的人,在圈子里混的也不咋地,但有着“勾引二嫂”这个江湖大忌在,那就能保证潘雨不受人欺负,您说对吧?” “嗯,这点我承认。”点头后,白中元又表达了不同意见,“你就没有想过潘雨心眼儿太多的问题,完全可以说是在利用你。” “当然想过,但我不在意。”麻三摇头,“再说了,我不也从她那里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吗?” “你觉得不亏就好,我是担心你被卖了还替人数钱。”不管以前底子多脏,有些话白中元还是要做出提醒的。 “别人会,潘雨不会。”麻三异常笃定。 这让白中元有些好奇:“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相信她。”话说至此,麻三有了些无奈的感慨,“白队,您可能不知道,潘雨其实是个大三的学生。” “我知道,但这跟学生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有。”麻三面色凝重,“混夜场的学生妹有很多,但她们都是自愿的,潘雨并不是这样的。” “你什么意思?”联想到约见潘雨时她说过的话,白中元皱了皱眉头,“你的话外之意,潘雨是被逼迫的。” “没错。” “谁?” “生活。” “……” 白中元没有接话。 见此,麻三又说道:“白队,我无权泄露他人的隐私,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潘雨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了。”白中元点头。 “还有……”麻三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白中元追问。 “没什么。”踌躇半天,麻三还是闭上了嘴巴。 “你是希望我能拉潘雨一把吗?” “她不用你拉。”麻三否认,“她不会麻烦任何人,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施舍。” “那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可能,关键时候保护她一下。” “什么是关键时候?”白中元觉得话里有话。 “您知道薛东吗?” “见过两次。” “我听说薛东对潘雨一直是垂涎欲滴的。” “他有那个胆子?”白中元印象中的薛东,是油嘴滑舌且谨小慎微的。 “白队,混夜场的有几个善类?”麻三没有明说,“您真觉得薛东没点儿真本事,能当夜色的经理?” “话中有话,说清楚点儿。” “都是明白人,说的太透就没意思了,您说呢?” “如果我不答应保护潘雨呢?” “……” 这次,轮到麻三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凝视着说道:“我相信白队不会的,您对我这个混蛋人渣尚且存有拯救之心,更何况是个有着大好前途的学生呢?” “我答应你。”白中元深深点头。 “谢谢。”麻三深深鞠躬,接着说道,“说是感谢也好,说是交换也罢,我告诉一件白队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事情。” “什么?”白中元竖起了耳朵。 “潘雨有个姐姐,您应该认识。” “谁?” “潘洋。” “潘洋,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前不久闹得人心惶惶的连环杀人案……”麻三用没说完的话做了提醒。 “是她?”白中元一惊,“她们是亲姐妹?” “嗯。” “你告诉我这个到底有什么目的?”潘洋已经被关进了看守所,检察院核实卷宗证据链之后就会提起公诉,等待她的将会是牢狱生活。可这意味着事情要彻底了解了啊,麻三突然扯出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当初潘洋出卖柳莎的事情还有更深的隐情不成? 一念闪过,白中元便想着多问两句,可麻三显然不想再将谈话继续下去:“白队,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还有事情要忙,回见吧。” “等等……” “我的白大队长,您又怎么了?” “把指纹留下。” “血液要不要?”麻三拽下了鼻子上的卫生纸。 “滚吧。”提取指纹后,白中元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记住,不要再胡折腾,否则我还会把你抓紧去。” “保重。”麻三挥手,但却没有回头。 …… 分别之后,白中元暂时放弃了前往开源公司的打算,因为他总觉得麻三话中藏着深意,柳莎被迷奸的事情很可能还牵扯到了其他的人。再做深思,甚至还会波及到潘雨,必须要做个大致的摸排才行。 回到支队,白中元先去了趟法医实验室,将指纹检材交给周然与那枚未知的指纹进行检验比对,而后急匆匆朝着谢江的办公室走去。当初潘洋是他派人抓捕的,对于相关的案情了解的更加全面。 “中元,来得正好,刚想给你打电话。”门被推开时,谢江正拿着手机站在窗户旁边。 “有事儿?” 谢江点头:“是这样的,之前为了追捕崔伟,方队联系了交管局,让他们协助排查国道、省道以及出入省城各路口的监控,刚刚有了最新结果。根据监控显示,就在张大根遇害的那天,崔伟出了省城。” “几点?”白中元问。 “晚上十一点。” 点头,白中元直接说道:“张大根是凌晨三点半左右遇害的,崔伟是当天晚上十一点出的省城,也就是说案发后二十个小时,他就藏在省城的某个地方。他搭乘的是什么车,有没有车主信息?” “有。”谢江取出了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 接过来一看,白中元顿时就皱了眉:“这是陈少华的那辆越野车,开车的也是他?” “车没错,人无法辨别。”谢江有些无奈,“先不说光线的问题,就单说这帽子和口罩,就能彻底掩盖真实身份。” “这样,我们先做个假设,假设开车的这个人就是陈少华。” “代入推导。”谢江沉吟,表示同意。 “晚上十一点。”白中元回忆着,“四个小时以后,也就是说凌晨三点多我去了夜色,从经理薛东口中得知陈少华不久前请假回了家,调取物业监控发现他是开着越野车回去的,但是时间怎么说?” “之前做过了解,夜色的保安队长自由度很大,在把安保工作安排好的前提下,不管是张大根还是陈少华,都有较多的时间可供支配。在场子里不出事儿的情况下,没人会太在意他们的活动范围。” “这么说的话,只要避开其他人的视线,陈少华有足够的时间在不请假的情况下外出?” “现在来看的确是这样,否则无法解释陈少华开车载崔伟出市区的事情。”谢江点头。 “若是如此,是不是也意味着陈少华和崔伟的确是相互勾结的,张大根大概率也是他们共同密谋杀害的?” “是的。”谢江做着另外的提醒,“还有,案发后我们找不到崔伟,极有可能是被陈少华给藏起来了。” “果然还是被他给骗了。”白中元苦笑,“那天晚上我跟陈少华交谈了一段时间,当时就提到了崔伟,是他告诉我说崔伟失踪了。现在来看,这两人其实一直都在一起,结合出城以及前往张大根老家这两件事情来看,二人早已做好了逃脱的计划和准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从张大根被害到陈少华开车出市区这段时间,崔伟就藏在那辆越野车里面,就躲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车里,这可能吗?”谢江狐疑,“不怕被人发现?” “坐在车里当然有可能被人发现,但我说的是藏。”此时此刻,白中元想到了陈少华般运大箱子的画面,那样的箱子藏个人没有任何问题。同时他也想到了那两颗烟蒂,那上面可是提取到了崔伟的DNA。 “既然藏在箱子里,为什么要出来?”谢江指着照片说,“你想,如果出市区的时候崔伟还藏着,那就不会被拍到了。” “可能放松了警惕吧?”思来想去,白中元觉得只有这种可能,“两人活生生从我们眼皮底下逃脱,必定是得意满满的。再说如果崔伟真在车里藏了二十来个小时,出来活动活动也是合理的。”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没想到避开国道和省道后,不起眼的小路上还会有摄像头,大意疏忽了。” “嗯。”这个问题捋透,白中元又问,“陈少华回来的时候,崔伟还在没在车里?” “没有,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条路是通往什么地方的?”白中元更关系这个。 “江边。” “江边儿?”白中元脸色一变。 “想到了什么?” “老谢,如果换做你是陈少华会如何选择,第一是送崔伟出市潜逃,第二是杀了他之后抛尸江中。” “这个……”谢江猛然一惊,“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为什么?” “我连亲如手足的兄弟张大根都能杀,为什么要对崔伟手下留情?”说完,谢江又补充了一句,“再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没错。”这一观点,白中元表示了认可,随即又提出了一个不得不重视的问题:“上述的一切都是在我们假设那个人就是陈少华的情况下做出的推导,可如果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呢?” “这就是棘手的地方啊。”谢江表示无力,“夜总会查了个底朝天,该看的监控看了,该问的人也问了,但没法证实陈少华请假之前是否外出过。” “那不妨转换个思路。”白中元脑子转了起来。 “你说。” “我们无法证明陈少华是否外出过,却可以排查其他的人有没有,没错吧?” “没错。”点头后,谢江又问,“你为什么将范围框定在夜总会中,就不怕太过于片面了吗?” “因为这几人的关系。”白中元解释,“张大根和陈少华在夜色工作,崔伟潜逃之前也靠在夜色卖违禁品谋生,所以那个伪装的人大概率也会是夜色的人。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谁?” “薛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