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迷雾
有一件事情一定要记住，那就是当别人给你说，想吃你碗里的面的时候，千万不要相信什么只吃一筷子的鬼话。 你眼中的一筷子，和人家手中的一筷子，很有可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具体的，就全看个人本事了。 像面这种东西，一筷子，可以把一整碗面全都捞起来…… 王曦看着一筷子就捞走了大半碗面到自己碗里的小一，顿时觉得伸在半空之中准备宠溺地摸摸她那丸子头的手有些无处安放了。 “王曦，过来看下。还真被你猜对了。” 楚江王的声音传来，崔判官立在一旁，周围还站着四五名鬼将，正在清理典籍，而王殿之外，还有阴兵正成群结队的将大木箱抬过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门口。 王曦立马跑了过去，也不和崔判官寒暄，直奔主题。 “二王爷，您催得急，这已经是极限了，到目前为止，整理出来了一部分，先送到您这儿给您过目，剩下的还在继续查阅。”崔判官道。 王曦接过一本小册子，翻了几页，见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耐下心看了下，居然连每天的黑雾形态都有记录，实在过于详细，只不过，他更希望看到的，是一目了然的数据。 他将册子放下，道：“崔判官，都发现了些什么。” 崔判官道：“在阴间地域尽头的黑雾，向内侵蚀的速度，不是恒定的，但也并未像之前你所猜测的那样，呈现一种逐年加速的状态，总之没什么规律。我已经派人在进行二次整理了，之后将会有符合你阅读习惯的文书呈上。” “数据太少，的确不太好找规律，但既然已经发现了异常，就说明肯定还是有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数据，请判官详细说说。”王曦又开始翻第二本册子。 崔判官道：“说起来有点惭愧，这些东西摆在地府这里，我们除了知道黑雾在侵蚀我们之外，也就没进一步关注过了，要不是王曦小友你今天向二王爷提出，那么多资料估计就一直放着堆灰尘了。” 楚江王道：“你就直说吧，这事无人有责。” 崔判官略一鞠躬，道：“是，二王爷。” 然后，他拿起几本册子，递给王曦，道：“你只用看标注出来的部分。” 王曦接过，却没有翻，道：“崔判官，具体的推导过程，我就不看了，您还是直接说吧。” 崔判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种竖写的繁体文书，王曦的确可能看不惯，随即道：“目前看来，黑雾侵蚀，时快时慢，有些年份，则几乎静止。而有的时候，则会突然爆发，短短数月，便可猛地向内地挺近一两尺。侵蚀的方向，呈现同心性。如果说某一年向内侵蚀了一毫，则必然是每一个方向都是如此。” “自然现象啊……”王曦呢喃低语道。 “为何？” “如果是人为，我不觉得谁有能耐控制这么多雾气，并且做到如此地精准，每一个方向都没有丝毫偏差。那……还有吗？”王曦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证据。 “就这些了，只总结了这么多。”崔判官道。 “问一下，那种突然爆发侵袭的情况，多吗？”王曦换了个问题。 “不太多，三百多年前发生过一次较大的爆发，一次就挺近了约七丈，还有就是千年前，黑雾侵蚀的速度总体较现在更快，呈现较为密集的小规模爆发。反倒是之后，从宋朝开始，侵蚀速度较为缓慢，有时甚至一百年也很难得向前挪动一寸。”崔判官说道。 楚江王和王曦都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和王曦之前的推论不一样啊，甚至完全相反。 最开始的时候，侵蚀的速度快，等圆的直径变短了，反而还更慢了？ “等一等，三百年前有一次爆发……那可是在宋朝之后啊……”王曦道。 崔判官点头道：“是，所以说才全无规律可循。” 王曦问道：“那……是不是规模最大的一次？” “不好说，我们还有许多资料都没有整理完毕，但报到我这儿来的，那一次就是侵蚀速度最凶猛的一次。” 王曦这次从崔判官手中接过了册子，开始翻阅起来。 看得出来，他心里在想着事情，翻着翻着，手上的动作便停止了。 见他想得出神，楚江王和崔判官也不出声打扰。 王曦来到沙发边，将自己深深地陷入了进去。 怎么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呢？什么原因？还有个什么变量没有被发现？ 他开始闭门沉思。 整个王殿异常的安静，只能听到两个大活人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三百年前……具体是哪一年……”王曦突然问道。 崔判官道：“按现在的历法，公元1626年。” 王曦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计算出结果，出声问道：“明……” “明天启六年。”崔判官道。 然后，这三人均是猛然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 天启王恭厂大爆炸！ 先代太医院前辈们闹出的乌龙事件！ 不会这么巧吧！？ “快快，快！崔判官，让人优先查一下三千年前和公元19……19……呃，忘了，大概在一百年前吧，先查这个区间！”王曦激动道，他觉得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三千年前……没记录……” “那查一百年前那个！” “王曦，想到了什么？”楚江王询问道。 “殿下！三大著名爆炸啊！三千年前的印度死丘事件，明朝的王恭厂大爆炸，一百年前的通古斯大爆炸！先看一下，是否有同样的情况发生！” 他兴奋地来回走动，期间还将自己那碗面汤全都喝下了肚。 小一见暂时没有人理她，自顾自跑去和那些新生魂魄玩了起来，她在前面跑，魂魄在后面追，等快要被追到了，就驭出哀木吓一下对方，然后又跑。惊得好几个鬼将都把刀拔出来了之后，王曦才让她注意不要殿前失仪。开玩笑，在人家的王殿里面拔刀，这些贴身侍卫不紧张才怪。 楚江王只是摆摆手，让侍卫们不用紧张。 这王殿，也很多年没这样子有过生气了。 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有消息传来，说在通古斯爆炸及其前后十年，均没有那种爆发式的异象出现。 还在激动中的王曦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说不出话来。 还是不对？ “那天启大爆炸那次……” “你手中的，便是。不过只是其中一个观察点的记录。刚才我也让人一并查了，可以精准到当天。” 那就绝对不是巧合！ 为何？问题在哪里！？ 他再一次思考起来。 静下心来，静下心来。 思路是对的，按照时间节点来反推。 既然这里已经发现了异常，暂时还说不通，那继续往下查！ 下一个时间点是…… “崔判官，刚才您说千年前的总体速度要比现在更快，有比较有价值的时间点吗？呃……稍等……这里的，是某一个观察点的全部记录吗！？” “是的。”崔判官有些不明所以。 “既然是呈同心圆向心性的侵蚀，那么只看数据的话，每个观察点的结果，必然应该一样。我们自己就可以翻！” 对啊，王曦这话说得有理，最多有了结论，再去多找几个观察点的记录来相互印证即可。 “传令下去，让大家分时间段找，发现异常即刻上报，节省时间。”崔判官对殿外叫道。 随后，王曦便开始挨个挨个地查看起来，虽然读得很吃力，但也很认真。 良久，他放下手中千年前的册子，歪着头，思考了起来。 “从记录上来看，那一段时间，好像时时刻刻黑雾都在侵袭，而且速度比宋朝之后要快得多……楚江王殿下，在您的记忆当中，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 楚江王想了一会儿，摇头道：“的确没有。”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然后又迅速地疾驰回来，吓了王曦一跳。 他出自本能，右手捏决，尘缚便腾空而出，准确地击打在其上。 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的时候，王曦便已经反应过来，是小一这丫头在那边儿玩儿得太嗨了。 于是走过去，将刀都给拾了起来，道：“刀给你没收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着手中的尘缚，打量了一小会儿，突然道：“崔判官，我的这把刀，你们有记录吗？” 崔判官道：“这个的确不知，如果需要，我可以着人去查，肯定不会在我今天带来的这些记录里。” “呃……不是，您帮我翻一下，年份大概在元末明初，明太祖还在位的时候。” 崔判官依言照做，翻了一会儿，道：“时间范围模糊了点儿，但这段时间里，的确有一些小的异常，黑雾侵蚀的距离不大。” “人？魂？” 王曦念叨着这两个字。 但通古斯大爆炸为何没有…… 啊！！ 通古斯大爆炸发生在人迹罕至之地，伤亡人数很少！！！ 王曦猛地抬起头，道：“楚江王殿下！您看会不会是这样！这阴气侵蚀的速度，和灵体的魂飞魄散呈现出一种正相关的关系。也就是说，每当有灵体灰飞烟灭的时候，这雾气便会入侵一分。一千年到两千年前这个时间段，巫开始大规模地进行炼魂，而之后，遭到太医院的疯狂打压，几近断了传承，所以从整体来看，这后一千年黑雾侵蚀的速度，反倒不如以前。天启大爆炸的时候，死亡人数多达两万，所以黑雾才会如疯了一般，短短时间之内，入侵如此之多。还有我的尘缚，它的前主人和一位元朝小公主有一些渊源，而后者曾经在一天之内，将一个村子的魂魄全部炼化，因此才会有一些小的异常记录在案！” 见楚江王和崔判官还在努力地消化着自己刚才的推论，王曦立刻又道：“崔判官！再查！去年平安夜……呃，就是公历的12月25号凌晨以及前些天，里七院和五国巫师集团火拼那次！” 这两天，时间节点无比准确。 所以，仅仅只花了两三分钟，崔判官便查到了记录。 他将书颤巍巍地递给楚江王，道：“二王爷……貌似王曦小友……说对了……” 在记录上，明确无误地显示出当天黑雾呈现出一种激增状态！ 去年平安夜，上百大巫集体灵魂自爆。 里七院对巫师集团，六月阴阳雷龙一击便抹去了几百人的存在，之后阴兵下场，提着三代刀阴阳通斩…… 全都对上了…… “釜底抽薪……绝户计啊……”崔判官低声道。 此时，楚江王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凝重。 良久，他道：“天启大爆炸，死两万人，黑雾入侵七丈……算一下，死两亿人，黑雾便入侵七万丈……” “不，楚江王殿下。我觉得……死两亿人，黑雾入侵便不止七万丈了……因为搞不好，我之前的那个推论，其实也是对的……越到后面，黑雾入侵的速度便越快，之所以没有表现出这种现象，是因为我们太医院千年来对巫的打压啊！” 王曦说到这里，愣了一下。 如此说来，使得黑雾速度入侵最快的一次，反倒是太医院造成的了？ “判官，查大年初四，汉安血战。”楚江王出声道。 崔判官迟疑了一下，赶快奔出殿外，估计是去联络人去了。 毕竟这事儿离今天太近了，很可能还没有造册送过来。 “王曦，坐，休息一下，即使是本王，听到这个结论，也很难相信……” “是，殿下，但如果崔判官带回来的消息，依然如此的话，我觉得……” “那你们里院的任务……就重了啊……” “殿下？”王曦本想说，假如消息依然证实了自己的推论，那么就可以下结论。但没想到楚江王居然把话题扯到这里来了。 “之前，只是想要你们一万只狼来制作牛郎……现在，恐怕要一百万了……只有这样，阴兵借道，才不会对阳间造成影响。” 换言之，地府将遗人的行为，视为宣战了。 而现在，地府要应战了。 估计崔判官是直接烧纸传递的信息，消息回来得也很快，只是他比较谨慎，还是向上百个观察点同时发出询问，确定了之后才回来复命。 看着他那惊慌的神情，楚江王慢慢地走向他那破席子之上坐下了。 既然要宣战，那么就该是君临天下的气势。 他摆出一种看上去慵懒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姿态，对身旁的鬼将侍卫道：“传本王的话到各个王殿，就说……” “王……王爷……汉安血战……黑雾退去四尺……被侵蚀的土地……重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