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道心
同样的时间,末日峰火山口释放出滚滚黑烟。 末日峰虽然是一座死火山,但是地面之下仍然滚烫,山巅洞口仍然不时有黑烟冒出,烟雾是灼热的,其中蕴含着剧毒。 方翠崖的亲传弟子静静地悬浮在火山口的正上方,悬浮在世上最险恶的生存环境下,黑烟滚滚,一刻不停地从下方涌出,却无法伤害到他一根汗毛。 金蝉翠的体表上笼罩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光,这层荧光并非是仙罡的颜色而是来自蝉王的,是蝉王身上自带的王者之光,同时也是吸引其他灵蝉的手段之一。 金蝉翠身体里的蝉王是当世唯一一只,地地道道的蝉之灵王,它拥有着对于天下灵蝉发号施令的权力和恐怖到极致的实力。因为太强大了,所以金蝉翠这个宿主和蝉王之间,只能交替醒来。也就是说,当金蝉翠醒着的时候,蝉王就必须要沉睡;在蝉王醒来的时候,金蝉翠就必须睡去。这种醒来和苏醒的关系乍一听像是在互相抢夺身体的主导权,其实不然,金蝉翠自小和灵蝉们生活在一起,是一个非常好的容纳蝉王诞生的容器,而蝉王本身是灵体,合理使用的话对于金蝉翠也是大有裨益,两者相辅相成,各有各的实体,并不存在争夺之说。 只是现阶段,由于金蝉翠本身的弱小,所以每到蝉王苏醒,自己就必须睡去。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缺点,为此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于沈飞下山前的最后一战中,遭受到人生最耻辱之败。 金蝉翠从未想过,一个刚刚入山修习仙术短短两年的同龄人,能够当着千峰峰主的面击败自己,他觉得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件羞耻到极致的事情。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审视自己的过往,在一遍彻彻底底地梳理之后,蓦然发现,自己从上山到现在,除了目中无人,好像再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了。 惨败钟离睿,惜败炎天倾,恨败沈飞,一次次地失败让钟离睿前所未有的专注,不再拘泥于身边的琐碎。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如此专注过了,专注于自己的道! 看过云师叔的唯我独尊领域,金蝉翠觉得,这个领域与自己再合适不过,现在想想,既然目中无人,眼高于顶是自己的特色,又为什么要走别人走过的道路呢。 金蝉翠今年十九岁了,比邵白羽和沈飞还要大上一岁,他的身高却是六峰高徒之中最矮小的,甚至要矮小于同辈的弟子,往日里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在学堂里呆的久了,看到了那一对对暗生情愫,眉来眼去的小情侣们,心里面却前所未有的失落和颓废。 百学堂一百来号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向他示好过,这是否也间接证明了自己不如别人? 金蝉翠前所未有的惆怅,所以前所未有的专注,身上的短板要靠其他方面的才华来掩饰过去,金蝉翠和他师父的本来目标是蜀山掌教的宝座,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些困难;不过他不愿意放弃,如果能让末日峰前所未有的强大起来,成为历代峰主当中最强的一人,也是美事一桩。 有了这个想法,金蝉翠开始醉心于自己的道,已经二十天,他沉静在火山山口之上,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保持着冥想的状态悬浮,像是进入到了另一片时空下。 这在末日峰其他弟子眼里,似乎很吓人,在他师父方翠崖看来,却觉得有些心慰,这些年他也确实把这个从小聪慧过人的小徒弟骄纵的太过蛮横无理了,以至于疏忽了身为仙人最重要的一件事——修炼。 金蝉翠的身上有着不下于沈飞和邵白羽的身体属性,这份身体属性是其他六峰高徒所不具备的,如果应用的好,一定能够达到极致的境界,成就一番旷古烁今的伟业。 徒弟的表现让方翠崖欣慰,迷途而知返,未为晚也。如果一场失败能够将一个人彻底唤醒,那么这场失败就非常值得。 蝉王从金蝉翠的后背,爬行到头顶上,期间蜓翅震动了两下,发出嗡嗡的声音。蝉的发声靠的是腹部和蜓翅的配合共振,这个震动的频率过强会给身边的一切事物带去伤害。 金蝉翠在蝉王苏醒的时候需要保持沉睡,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导致的,因为他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体内的力量才会蛰伏,才不会和蝉王的力量发生冲突,不会引起不必要的互相伤害。 苦思冥想二十多天,金蝉翠一直都在思考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自己沉睡,蝉王才能苏醒,沉睡的过程本身缓慢,就如同和邵白羽的战斗,只要敌人知道自己的这个弱点,在蝉王苏醒之前发起攻击,那么到头来,即便体内的蝉王拥有着强大而且恐怖的实力,也是毫无用处的。 金蝉翠不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到底应该怎样才能迈过这道坎,克服了这个现实当中必须克服的难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并不能消磨他解决问题的意志力,正相反,金蝉翠越发的坚定起来,坚定于一定要将眼前的问题解决掉。 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既然只有在自己沉睡的时候,蝉王才能够苏醒,那么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刻,自己却仍然能够思考。蝉王明明已经醒来,自己为什么还能够思考,是在发梦吗? 由一个问题,引申出另外的问题,金蝉翠觉得修道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现在想想,打从看见师父方翠崖开始,他便已经深深地迷恋上了修道二字,有一度,他习道成痴,每天都像沈飞最开始上山那样,在太阳之下挥剑,打坐,练功。 渐渐地,这份修炼的劲头消失了,具体时间记不得了,反正就这样消失了,莫名其妙地离开了自己,打那之后,虽然每天的修炼还都在坚持,可就像是应付差事,练过了,也就练过了,每天保持那几个时辰,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而绝大多数的时候,所谓的练功也都是在借助蝉王的力量。 借助蝉王的力量? 金蝉翠恍然有所悟,自己就是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借助蝉王的力量,难道没有了蝉王自己就不再强大了吗? 我金蝉翠既然眼高于顶,又为什么必须借助蝉王的力量!长久以来,就是这种依赖的心理,导致了自己对于己身修炼的缺乏,以至于只能在沉睡的时候才能使用出蝉王的力量。可是他根本就没发现,其实在蝉王苏醒的时候,他本身的意志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仍然能够思考的! 我懂了,金蝉翠蓦然睁开双眼,瞳孔中的光芒亮如华昼,他伸出手,蝉王从头顶之上爬到指端,“一直以来,我都太过依赖于你了,不仅导致了本身的孱弱还让你拥有实体、重获新生的时间放缓,是我太幼稚,太天真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如同宠兽一般呆在我的身边吧,我不发出命令,不许振翅也不许发声,静静地陪着我修炼,看着我变强。” 金蝉翠扬起手,“去吧,飞起来吧,蝉王,去尽情玩耍吧,让我们一起修炼,我金蝉翠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一直以来,因为害怕被蝉王误伤,所以当蝉王苏醒的时候,自己便沉睡;自己沉睡的时候,蝉王便苏醒。现在想想,这真是可笑至极,蝉王拥有着灵智,自己又是一个眼高于顶,不将天地万物看在眼里的人,既然不将万事万物看在眼里,又何必担心会被蝉王误伤呢!简直可笑。 从今天开始,就算偶尔遭到伤害又能如何,我金蝉翠就是要寻求最激烈,最有效,最快速的修炼方式,与蝉王一起修炼,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没错,我金蝉翠要走的路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目空一切,不将天下万物看在眼里的——目空一切! 众人视线中,蝉王散发出静谧的光芒,悬浮在金蝉翠的头顶上方,金蝉翠盘坐在虚空中,凝立在火山口和灵蝉之间,两者中间,被丝丝缕缕的静谧光芒联系在一起。 蝉王振翅,耳边传来低频的蜂鸣,数以万计的灵蝉自林木间钻出,遮挡了天空,它们一齐的振翅让众人耳膜生疼,金蝉翠离的最近,首当其冲,却兀自压抑痛苦,继续自己的修炼。 末日峰本来就是诸峰之中,环境最为艰苦,最需要忍耐的一座山峰,金蝉翠因为一直有着蝉王的庇护,长久以来的修炼等同于是走了捷径,不仅违背了末日峰的生存宗旨,也违背了仙法修炼的基本要义。今天,他决定改变这一现状,为了达到极致的修炼效果,不惜忍耐最为艰苦恶劣的环境条件。 “你终于长大了啊,蝉儿。”方翠崖由衷的欣慰。 …… 同样的时间,碧池峰莲花湖, 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在湖面上疾驰,平静的水面被他往来的穿梭激起一**的水浪。 雷纵横本以为自己力量全开的时候会是无敌的,万万想不到,居然连后起之秀沈飞都不是对手。遥想那一天的战斗,沈飞的胜利虽然有着巧合的成分,可是那层出不穷的强**宝,凌厉无双的霸烈剑招,都让雷纵横记忆犹新。平心而论,自己那一战输的并不冤枉。沈飞在最后时刻,以气吞山河卷钳制住了自己的速度,以凌厉至极的过肩摔,束缚住了自己的手脚,自己被他近距离地靠近,没有多少反手的机会。 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个人,沈飞之强,不止在于其本身,还有法宝带来的力量加持;而自己之弱,却完全来自于手中仙器的疲软,仅仅一把游龙剑看来已经无法满足高水平地对战了,连同样以仙法擅长的朝华峰尹朝华都怀揣一把兵器谱排名前十位的扇子。 光靠自己是不行的,有必要寻一把更厉害而且更趁手的兵刃了! 雷纵横这样想着,忽然急刹车,停止在莲花池中心,身前的水浪被蛮横的前冲之力激突得翻涌而起,形成两米高的大浪卷上岸,将前岸的花草尽皆覆没。 雷纵横肥胖臃肿的身体也如层层的波浪一般向着一个方向堆叠,蛮搞笑的。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眼珠乱转:“一把得心应手的仙剑?记得以前听师父说过,碧池峰内部好像封印着一把禁忌之剑,叫做惊蛰,去问问看。” 之后便又化作一道闪电,消失在莲花湖的湖面上。 此时,碧池峰峰主正在书房中喝茶,两边的窗户敞开着,忽然有一阵疾风从窗外涌来,不仅掀起了桌子上的宣纸,还撩起了他花白的胡须,险些将茶碗打翻。 雷闯微微蹙眉,只剩一个窟窿的右手鲜有的颤抖,雷纵横是他见过的最懂礼貌,最为胆小,资质最高的一个人,这般冒失的行为还是第一次出现,难道是这几日在莲花湖的发泄找到了出口? 雷闯并没有生纵横的气,就如同他对手上的伤并不特别介意,一趟正邪之战,毁了一只握剑的手,对常人来说,当是不小的打击,雷闯却不这样觉得,他很坦然,坦然到让身边人误会是装出来的。他也并不在乎身边人的看法,雷闯能够成为六峰中最年长的峰主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的心态和眼光外人无法理解。 雷纵横停留在门外,仿佛是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导致了尴尬的事情,所以手足无措,几次想要敲门又几次放弃,还是雷闯说:“纵横啊,进来吧。”这才推门进入。 虽然同样姓雷,但实际上雷闯和雷纵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雷闯一生没有娶妻,雷纵横是在他一次下山的时候,偶然间发现的。那一日,天生异象,神兽护航,一看就是有强人降生,雷闯仗着雷行之术,找遍十里八乡,终于发现了襁褓中的雷纵横。 这一年,同样是开皇十三年,所以雷纵横其实和沈飞、邵白羽、炎天倾是同一年出生的天之异子!不过与前三人不一样的是,雷纵横刚生下的时候脸孔涨成猪肝色,像是血液无法顺流,若不是雷闯刚好在附近,循着异象找了来,估计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