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光彩

    显然有了钱多多的参与，哪怕他没半点领导指挥的做派，他那种先身士卒的风格却很能带动这帮技术宅的战斗力。

    可能也是暑假在平大清风那段研发学到的务实风格吧。

    赵晓雅回到学校的时候，钱多多已经带着大家在把完成的三大件运载回学校安装。

    他一如既往的尽量凑成一辆长板货车给拖回去，也尽量借用工程中其他项目租用大型起重机的时蹭着给施工方添点钱就达成了。

    这确实是本能的抠门，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放到工作中恐怕就是成本优化的自发雏形。

    同时整个餐厅也已经呈现出鹤立鸡群的雏形。

    很多大学，特别是历史比较悠久的大学校园里面，建筑风格本来就趋于保守，有风格的新建筑往往都集中在会议楼、办公楼、教学建筑这些招牌部位，结果在颇有些杂乱灰扑扑的足球场边出现这样一栋熠熠生辉的建筑，让往来过去的师生家属们忍不住都会关注下。

    打车回来的赵晓雅也有些惊讶，不过她却不急着马上过去，站在建筑外远眺，这样视野才能够足够宽广。

    晚上七八点钟，天色已经暗下来，能看见足球场上跑道边不少散步跑步的人影，更能看见周围阶梯看台上搂搂抱抱的情侣姿态，仿佛这都是习以为常的校园状态，工作操劳一辈子的教职工可能天天都在这样散步，情侣更是大学校园里随处可见的风景。

    可就在这样一成不变的重复生活中，却有些人在崛起变化。

    托军训时候搞清洁活动的福，足球场边小树林里遮挡视线的杂草灌木都被清理掉了，所以现在足球场内外的人都能看见那栋三层建筑，灯火通明得有点不真实，让足球场周边的照度都高了一点点，所有人不由自主的都会抬眼望去，惊讶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

    要知道这片小树林背后以前基本就是建筑学院的荒废角落，破落的实习基地、空荡荡的车队维修间、肆意生长的杂草树木，地上黑乎乎的二指厚干裂尘土从来都没人收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角落竟然就开始变化了。

    一个年轻人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打扫练车装个白炽灯泡，然后有了伙伴有了人气，最后发展成为人声鼎人头孱动的聚会，前些日子不是消停了下，怎么突然又爆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来了？

    校园里本来就比一墙之隔的繁华要清冷暗淡些，可这栋闪亮登场的玻璃建筑好像一座跟外界光彩联系起来的桥梁。

    足球场边的人，也许感受到的仅仅是惊讶，可在赵晓雅眼里那就有太多引申含义了。

    钱多多这时候却没想这么多，甚至对安装本身，他都不是很关注，他是建筑设计专业，了解学习各个环节只是为了让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可不是要处处当专家，这时候只站在建筑前面仰头观察，老大和老四站在他身边，随口讨论的却是建筑模型公司的事情：“开公司我也是第一回，但餐馆就常见了，刚开始就火爆的很少，大多都得熬一段时间吧。”

    忙了差不多小半月，一无所获的伙伴们有点愁眉苦脸，老四的承受力更强些：“可我们现在考察了一整圈下来，采用打印方式的建筑模型成本还是太高了，特别是那种大模型，人家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就那么两三家大企业垄断了市场，很难咯。”

    老大忿忿然：“明明我们打印出里的样品质量那么高，他们做得那么粗糙！好货不便宜，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看来经济承受力对心态的影响确实大，大股东钱多多也淡然：“菜做得好价钱自然贵，总要有个口碑的过程，我想关键是总得做出第一单生意，哪怕赔点钱做出第一单，让别人看见我们的高质量，能不能这样尝试？”

    老四刚要说话，就敏锐的发现在夜色中款款而来的赵晓雅：“呀，赵老大回来了！”

    不由自主的所有人都把赵晓雅当最高领导了。

    钱多多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被女友领导，还赶紧跪迎太后回宫，赵晓雅接受了他有点激动的拥抱，却探头问老大：“陆升，刚才你们在讨论什么？”

    明显言谈举止幅度最大的陆升苦笑着把这几天他们跑业务联系的反馈讲了讲，老四不是有小宝马嘛，开着车两人都打扮成大人模样，还打了领带吹了头发呢，到好些地产公司、建筑设计公司、甚至装修公司都去跑了跑业务，有时候老三老五也会一起，但真的相当碰壁，几乎没有一家用户愿意放弃熟悉的传统模型制作方式，甚至连试试看的意愿都没有。

    大学生创业最常见的就是这种满腔热忱被浇个透心凉。

    老四补刀：“其实做这种东西各家各户经办人都有好处的，人家合作得好好的，很难贸贸然的换合作方，我们还是想得有些简单了。”

    陆升还是那个意思：“可我们的东西更好啊！”

    赵晓雅靠男友身边专注的听着，等三个男生目光后来都落她身上才想想开口：“我说个小故事……”

    男生们很专注，赵晓雅却说得言简意赅：“国外有条香皂生产线，啥都好，就是有时会出现空盒没装香皂，于是这家企业花了很大的力气更新筛选，增加传感器测算重量发现空盒，增加机械臂把空盒子挑出来，高科技含量和资金投入都不少，结果到了国内，一个没什么文化的老板直接在生产线旁边装台大功率风扇，空盒子自然就吹掉了，旁边摆个大桶接着就行，就这么简单。”

    学建筑设计的三个男生哑然。

    赵晓雅点头：“我只是想说明知识不一定等于生产力，来解答陆升这个问题，但对于你们这个工作上，更倾向于商业的问题，就没法提供更好的建议了，我是个搞理论研究的。”

    陆升苦思冥想这商业和理论的关联，老四使劲拍钱多多的肩膀：“哈哈，这就是学霸啊，什么都有理论！”

    钱多多骄傲的笑笑，哪怕没提出实质性的解决办法，但有这样的思路，简单明了的解释了好东西不见得就适用，还是要找条正确的路。

    正好这时候孟桃夭跑出来没好气：“里面都忙得要喊爸爸了，你们还悠闲的站在这里聊天，赶紧进去帮忙啊，我这脚都疼死了！”

    还是那天的格子衬衫，在腰间打了个结很俏皮，头上还戴了顶防尘报纸帽，拉下来的口罩在脖子上更像是装饰品，精神奕奕的样子活力十足。

    老四纳闷：“这上上下下你一直都看见我们……”

    这回是老大伸手捂嘴拖走了没遮拦的家伙，钱多多几天没见女朋友，其实也挺舍不得的，但是看孟桃夭无声的摆个夸张妖娆的身姿看他，明显没打算走开，只好默默的自己退让，耳中却听见孟桃夭轻松顺口：“昨天我在整理食品打印机的时候，忽然想起我们那知识产权课讲的你还记得吗……”

    他就有点挠头，主动报备这些事情确实没问题，避免以后说偷偷摸摸背着女朋友在干什么，但这九真一假的改动些细节，总感觉在处心积虑的隐瞒，但心里也明白这些改动是必要的。

    怎么就是个瓜田李下也这么难呢？

    念头只是一瞬间，脚步踏进了乱成一团的餐厅建筑，现在只是主体构架完成，趁着正面玻璃墙面还没有安装，刚把各种物件吊装运送进去分拆安装，到处都是包装箱和零部件，到处都是安装工和清洁工，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玻璃胶酸味，可这时候已经能看见整座建筑的特点，到处都是通透的玻璃，要不是考虑女生穿裙子的问题，真想把二三楼的楼板都用透明玻璃！

    整个一层一百多平米与其说是餐厅，不如说更像博物馆，那八台食品打印机好像珍宝柜一样分布在各处，然后每台都被吧台给围住，客人只要坐在吧台边，就能近距离欣赏到打印机的操作过程。

    正中心当然就是那部被抛光喷涂成米白色的机械臂，没有通电的机器人折叠蹲在那，钱多多伸手抚摸过的时候都充满感情。

    是的，自己亲手设计，路演，参与建造和点点滴滴打造细节的第一件建筑作品，竟然就这么真的矗立在这个往日的荒废角落。

    哪怕是钱多多自己，在一年前，也绝对不敢想象，有这样的结果。

    固然有钱壮怂人胆的打底，更有女朋友的悉心调教，可自己付出的努力争取，和一年之前的那个自己，有天壤之别。

    仰头看着那支几米长的模拟打印头，钱多多都很期待看见这家餐厅闪亮登场的模样。

    这样的成功确实会一点点累积起自信心来。

    而把那些歪门邪道的勾心斗角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