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6章1 从海洋中来
都说大海是一切生命的起源。 李小森不是很懂生命科学，对生命演化的历史也没什么了解，但现在他深刻地明白了一句话：大海好像真的是生命的起源之地。 意识还有点模模糊糊的，介于有和没有之间，像是初成形的胚胎状态，大约是有一定意识的，但又好像没有。 本能倒是无比强烈：觅食、生存、活下去！ 李小森现在是一条鱼。 特别小的那种小小鱼。 寒冷的洋流剧烈翻滚，让他感到完全的身不由己，他奋力在鱼群里摆动身体，和周围那些围绕着、把鱼群围起来、不断穿插往复吃掉鱼群里鱼的掠食者们，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应该不是在打游戏吧？”迷迷糊糊之中，李小森在想，“如果真是游戏，那这也是只有一条命的游戏！” 按理来说，作为食物链低端的小鱼，这样被围猎的处境，是让鱼绝望的。 李小森却没有绝望，他一边奋力游动，一边尽可能在避免被捕食的情况下，完成自己的捕食——对象主要是那些海洋里的微小的浮游生物。 和其他小鱼不太一样的是：李小森这条鱼，只要不断吃东西，就能长大，就能变化，甚至“变态”。 是的，变态，变换形态之意。 一天一夜之后，鱼群基本上被吃光光了，李小森却没死——他变成了掠食鱼群的大鱼的样子。 但这不是结束，反而是新一轮逃命的开始，大鱼变成了被猎食的对象，一**配过后下海觅食的海豹，盯上了它们。 于是李小森顾不上休息，继续逃，边逃边吃。 这次的逃亡、进食、进化过程，好像比较久，李小森也说不清过了多久，反正印象里一直在战斗。 曾今他以为战斗法师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战斗经验的种族，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其实自然界里最底层的生物，才是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奋战的存在啊。 李小森不记得自己宰了多少食物，吃了多少东西，反杀了多少想要干掉自己的海洋生物。 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一头海豹，不过怎么感觉自己比其他海豹都要大只很多啊？关键是其他海豹看到自己的样子，简直像是见了鬼，掉头就跑的那种！ 如果李小茜在场，一定会善意地嘲笑一下哥哥的知识量匮乏：“是豹海豹啦，哥哥现在是海豹里最厉害的豹海豹哦，是一种很凶残的、会吃其他海豹的海豹。”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状态似乎挺不错的。 李小森扭动着有些肥硕、但实际上在海洋环境下，非常有力、健美、且灵活的身躯。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被一群科考队伍的摄像机捕捉到了，进而在全世界的动物学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豹海豹应该是南极的生物啊，这特么的分明是在靠近北极圈的海域好么？ 为什么靠近北极圈的海域，会有一头豹海豹啊？？ 这支科研队伍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巨大的发现，疯了一样地追踪李小森的行迹，但李小森怎么会给他们机会呢……好吧，其实是李小森没悠闲多久，再一次踏上了逃亡之路，他本来以为自己无敌了，直到被一群虎鲸盯上。 虎鲸才不管你豹海豹在北极还是南极，反正对于这些在全球海域都能生活，不受水温和深度限制的海洋霸主而言，一切眼中的生物，都可以是食物！ 它们才是真正的海洋霸主，除了人类，再无天敌。 这一次的逃亡，绝对是最辛苦的一次，甚至比李小森记忆中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所经历的几次惨烈的血战，还要艰难几分的感觉。 虎鲸这种生物，原来智商这么高的吗？ 我的天，这些家伙不仅块头大，速度快，力量惊人，单挑能力无与伦比……这些家伙居然还是合作追猎的？这分工明确，或追击，或堵截，或封走位，或佯攻，或甩尾攻击，这一连番的配合站术，简直把李小森吓尿了！ 没办法，打不过只能跑，李小森拼了命地和这些海洋霸主周旋着。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智商不低的虎鲸也是懵逼的。 这群虎鲸很有韧性，双方其实环绕着北极圈展开了一场追杀游戏，这场较量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在虎鲸们的眼中，它们的猎物……好像是会变化的。 最开始是头强壮的海豹，然后呢，怎么好像就变了，有一天虎鲸们惊觉自己追的好像不是海豹，而是一条速度极快的海豚？不过没所谓，海豚也是虎鲸食谱里的一员。 然而豹海豹变海豚不是结束，李小森的体型不断变大，形态也不断变化，最后他变成了一头蓝鲸，按理来说足够庞大的虎鲸群遇到蓝鲸也是敢上去攻击的，但李小森这头蓝鲸不同，他的脾气可一点不好，体型庞大，还战斗欲十足！ 于是，恰好经过的另一支科研团队，又一次被惊呆了：“我的天哪，我看到了什么？一条蓝鲸跟一群杀人鲸的搏斗？蓝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刚了？这些大家伙不是只有块头比较大而已吗？” “还愣着干什么，录像，赶紧录像啊！” “啊，我的天，一年前北极圈附近有豹海豹出没，引得全球不少科研人员都赶来了，没想到我们在这晃悠了一年，豹海豹倒是没看到，但看到了这更震撼的画面啊。” “见鬼的，回去给探索频道发素材的时候，该不会认为我们是作假的吧？要不是亲眼看到，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啊。” 海洋中的搏斗，进行了十天十夜。 双方都想是杀红了眼，比死不休。 最后的战斗结果，是十多条虎鲸，伤的伤，逃的逃，死的慢慢沉入了大海深处。 而李小森，他同样伤痕累累，隐约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酝酿，此时作为蓝鲸，作为地球上现存最大的动物，李小森好像没有继续变大的空间了，总不能变成一条史前海洋恐龙吧。 而且他发现自己好像战胜了虎鲸，却走不掉了，因为海洋里的大战所引来的，不知有各国的科研团队，还有……捕鲸船。 “嗨，这简直是大收获啊，大收获！”一名老练的水手咧开大嘴笑起来，“中国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真的有道理啊，中国文化厉害，八个字把我们眼前的局面描述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老子有生之年，居然会遇到一群虎鲸被一条蓝鲸干翻的场面，那这不是便宜我们了么？不费吹灰之力，就有十多条到手的现成猎物！” “那个谁，快快快，安排人手把沉到水底下的鲸鱼捞起来，至于这条最大的家伙嘛，哈哈，我亲自动手！” “另外，把刚才拍的视频发到网络上去，一条能生撕虎鲸的蓝鲸啊，这得卖多少钱？会有多少冤大头愿意出天价来跟我购买呢？” 捕鲸船的船长嘻嘻哈哈的，眼中却射出了贪婪的目光。 来的捕鲸船不止一艘，但没人背后的公司比这位一脸金色胡子的扎克船长所服务的公司更大，所以喽，其他捕鲸船只要远远看着，或是去追逐那些被李小森打伤的逃跑的虎鲸。 “蓝鲸是禁止捕杀的，扎克船长忘了么？”不远处，一艘动物保护协会的船只上，一个年轻、甚至有些稚气、但满脸正义感的女孩，在寒冷的风雪中大声质问。 “他妈的，这些烦人的家伙！”扎克船长撇撇嘴，大手一挥，“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儿啊！” 就这样，李小森在海洋里厮杀到最终无敌的一刻，他终于被捕了，巨大而伤痕累累的身体，就那么趴在了捕鲸船的甲板上。 “我敢对天发誓，这绝对是我职业生涯里见过最大只的家伙！”扎克船长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哦，别管那些动物保护协会的小东西，他们和那些无聊的爱狗人士一样，除了话多烦人之外，其实也没什么实际的影响力。” 不错，捕杀蓝鲸是禁止的，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把眼前这个大家伙剁碎了，血肉和骨头都和其他鲸鱼的肉混在一起，谁还能说我们捕猎、贩卖的是头蓝鲸？嗯？谁敢？ “船长船长，日本那边已经有买家了，出价……出价是……”一名水手激动地冲过来，全身都在哆嗦，因为对方的出价简直太他妈的让人惊呆了，幸福来得就如此突然嘛？ 扎克船长听了保价，却反而眯着眼睛，摸着大胡子，片刻后摇头晃脑地说：“不卖，不卖！他妈的，老子这次要坐地起价，坐地起价啊！哈哈哈哈哈……” 有买卖，就一定会有杀害。 不出意外的话，李小森努力在海洋中搏杀了这么久，所最终进化出来的蓝鲸的身子，会像扎克船长说的那样，被剁碎了，和其他鲸鱼肉混在一起，然后卖到日本去。 就这样，捕鲸船返航了，回公司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联系买家这种事情，最开心了！ 现在嘛，可以先把这头大家伙剁了。 然而扎克船长没高兴多久，就被属下的最新报告气到了：“什么意思？剁不动是什么意思？公司给了我们最好的工具和技术，你居然跟我说剁不动一头死鲸鱼？！” “但……但真的是剁不动嘛。”船员很委屈。那鲸鱼真的很奇怪，皮肤就跟岩石似的，不，不是岩石，简直是金刚石！ “闪开，让我来！”扎克船长气愤愤地来到甲板上，然后他彻底惊呆了。 因为在他眼前，巨大的鲸鱼身体，慢慢地垮塌下去，从一个长度超过三十米的庞然大物，飞快地变成了……虚无。 什么都没剩下！ 扎克船长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再揉了揉，然后再睁开——甲板上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众目瞪口呆、和扎克船长一样好像见了鬼的水手们的惊骇欲绝的脸，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谁……谁能告诉我，这特么的是怎么回事？”他本是个无神论者，这一刻，他动摇了。 恰在此刻，公司那边又传来消息了，大意是对扎克船长的收获表示鼓励和褒奖，并让扎克船长尽快带着猎物返回总公司，已经有大客户在亲自来公司洽谈的路上了。公司这次打算做一次地下拍卖会，来最大化利益。诸如此类的云云。 换了一分钟前，扎克船长会欣喜若狂，因为这或许可以让他一次性赚到可以直接退休享福的钱！但现在，扎克船长只想哭。 不知道如何跟总公司交代的他，突然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气急攻心晕过去之前，他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神都不喜欢我们猎杀鲸鱼？那头蓝鲸，那倒是神灵的宠物，被神灵收回去了？！” 捕鲸船上乱成一团：“船长！”“来人啊，船长晕过去了！”“见鬼的，那鲸鱼到底去哪儿了？大白天的，活见鬼吗……” …… …… “气死我了！真的是气死我了！”海面上，动物保护组织的船只显得有些孤单，有点小。 动物保护组织的那个女孩子站在船头，望着已经只剩下小小的影子的捕鲸船，气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她是个日本女孩，作为全球少数有捕鲸文化的国家的人，她反而是坚定的反对猎杀鲸鱼的保护人士。 她的名字叫做樱井静香，今年十九岁。 身旁一位应该是欧洲人的老者叹了口气，说：“我做动物保护一辈子了，有些时候是很无力的，但我们要做的就是坚持下去，相信我们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见樱井静香依然不吭声，眼神有些发愣，老人不由叹了口气，心说毕竟是年轻人啊，要交的学费还多着呐…… 老人正想着怎么措辞再开导开导，却见樱井静香突然一声惊叫：“人！有个人！” 她眼神发愣不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而是她看到海水里有个人，仔细分辨之后，发现并不是自己的错觉，是真的有个人在海水里挣扎着游动！这可是临近北极圈的海域啊！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那人从海里捞了起来，是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华夏少年，很年轻，不算特别英俊，但身体很匀称，皮肤白皙得像是初生的婴儿那般。 被捞上来的，自然是我们的李小森了。 在海洋中搏杀成为一条蓝鲸之后，李小森在被捞上捕鲸船的甲板后，从蓝鲸的躯壳里，终于脱化出了人形，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李小森自然不知道自己脱身出来，恢复人形之后，消失的鲸鱼躯壳，给扎克船长带来的多么沉重的打击。 他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有点像是华夏的鬼怪神话里，那些千年修行终成人形的妖怪。 “这就是……复苏的能力？” 老实说，李小森心里有些难言的复杂，他不知道夜行始祖每次复苏，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还是说，这样的方式是自己独有的，和夜行始祖都不同？ 重塑人形并不是结束，只是个新的开始。 李小森能感觉到，现在这具身体的素质挺一般的，也就普通人的水准，想要恢复修为，应该还要更多的时间，吃更多的东西。 眼前是一些久违的人类的面孔。 老实说，在海里呆了这么久，李小森都有点不习惯在陆地上的视角了。 他想了想，含含糊糊地开口了，太久没说话舌头好像有点不利索。 本来想问：“有没有吃的？” 实际问出口的，却是：“今天几号？” 随着李小森开口说话，船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这些动物保护组织的人都很淳朴善良，对他们而言，李小森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少年还活着啊，能说话就好，还活着就好！ 樱井静香有些好奇、又有些羡慕地看着李小森此时白皙得连女生都会嫉妒的皮肤，倒是一时间没在意李小森其实啥也没穿这件事。 因为女孩的注意力被李小森的皮肤，还有李小森的脸庞，所吸引。 老实说李小森此时并不帅，和他巅峰时期的颜值相比，差很远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小森的脸，樱井静香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人的面容，似乎在时刻不停地微妙的变化着，让人难以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 她有这样的感觉不奇怪，毕竟李小森只是初步恢复了人形，随着进一步的进食、恢复、彻底的复苏，他的实力会恢复，容貌也会变化。 超级生命的一切都会趋向于完美，实力如此，形体如此，外貌也是。 “好吧，无论如何，今天总算是做了件好事。虽然那鲸鱼没救到，但救了个人，也算不错。”樱井静香看着李小森，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你问今天几号嘛，今天七月十六啊，2037年7月16！话说你怎么会掉到海里去的，幸好碰上我们哦，不然你真的很危险。你的家人呢，我们帮你联系吧……” 李小森这时候已经呆住了。 眼前只有女孩的嘴巴在动，但女孩说了什么，李小森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2037？ 没记错的话，那场北美战役，是2034年的事情啊。 李小森本以为自己在海里挣扎了一年的时间，就恢复了人形，他本以为距离自己在北美战役中“战死”，只过了一年而已。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居然已经……三年了么？！”李小森呆呆地想。 复苏这能力有点奇怪的，那消失的两年，去哪儿了？被狗吃了么？ 还是说，其实自己从虚无，变成一条海洋里的小鱼，其实就花了两年的时间？ 之后的海洋中的搏杀求存，只是一小部分，真正的大部分，其实都是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