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过去与现在
“笨蛋夏洛特杀了自己！……” 诡异的歌谣伴随着拍手声和欢笑声，让黑暗森林中的气氛十分诡谲。夏洛特眼角抽搐，骑士羁绊的剑锋上滴着血，他皱眉看向四周。 夏洛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情况，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个敌人，梦幻与现实的界限全然颠倒。若说是幻觉，无法解释骑士羁绊上那真实滴淌的血珠若说是真实，他怎么也无法想象如今这多元宇宙中还有人能隐瞒自己的感知，在自己周围欢唱嬉戏。 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 “逻辑吗……”夏洛特脑海中有一道闪念划过，“吉蒂说过，这儿是希尔维亚的梦境，梦境中的一切都毫无逻辑。但是梦境多少会映射出入梦者的内心，难道说……希尔维亚姐姐一直在担心我？” “不、不对。”夏洛特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想，“如果是这样的话，不能解释玛法里奥他们同样会遇见这种毫无逻辑的情况……” 副脑在诡异的欢笑声中快速运转，很快得出一个猜想，“莫非……这儿并不是希尔维亚的梦境，而是我的？” 这么一来，眼前的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在内心深处，我一直在渴望回到过去吗？”夏洛特露出像是苦涩又像是倔强的表情。过了一阵，他摇了摇头，叹息道，“真是软弱……” 说罢，他闭上了眼睛，对着那不见笑颜、只闻笑声的嬉闹声说道，“我不得不杀了你，因为你我都明白，萨瓦堡的屠龙勇者拯救不了大家。” 话音落后，嬉闹声瞬间停止，黑暗森林中陷入令人不安的沉默，对方似乎在认真考虑这句话的含义，措辞该如何回答。 夏洛特继续说道，“骑士、勇者传记上的故事都是骗人的，我们看到的故事都是诗人美化后的结果，正义是书写的。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但我唯一能确信的一点就是在这场战争中没有谁能代表正义。屠龙勇者，你又真的能肯定自己代表了绝对的正义吗？” 黑发男孩骤然出现在夏洛特身前，他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疤，伤口上正汩汩地流着鲜血。他仰起头，用气管破裂后奇怪的嗤嗤声反问，“可你还是杀死了我，为什么？” 夏洛特沉默片刻，这次，以无比坚决的眼神和过去的自己对视，“因为我渴望胜利！无论那条世界线隐藏得多深，无论品尝到多少次失败的苦果，我都会咬牙爬起来！因为我比谁都渴望胜利！我必须胜利！” “不惜代价吗？” “那就要看代价的重量有几何了。” “即便失去了父亲，背叛了友人，牺牲了同伴也无所谓？” “……我无能为力。” “不，父亲且不说，凯思琳你是有机会拯救的，你完全可以求哥哥重置时空。” 夏洛特冷笑一声，“你知道他不会同意的，更何况凯思琳选择牺牲时，斐雯丽也在拉的神国。” “以陆斯恩的灵魂碎片作为交换呢？哥哥也不会同意吗？”頻死的童年夏洛特睁大了无辜的眼睛，看上去特别诡异。 他的话让夏洛特如遭重击，埋藏的情感与羞愧一瞬间就将理智击垮，极度的羞耻感与自责感让夏洛特陷入了抑郁与恐慌，他睁大了眼，想要反驳，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大口喘着气，如同溺水之人觉得呼吸困难。 这时，儿时的夏洛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天真无邪地拍着手，踏着轻快的步伐围着夏洛特乱转，口中又哼起了诡异的歌谣。 “笨蛋夏洛特杀了自己！笨蛋夏洛特杀了父亲！笨蛋夏洛特背叛了友人！笨蛋夏洛特见死不救！……” 夏洛特青筋毕露，拔剑而起恼羞成怒地朝那幻影一砍，锋利的剑锋斜斜从左肩切入，如切割黄油般从右腰劈出。幻影露出诡异嘲弄的笑容咳着血消失，但夏洛特心底的情绪却仍难平静。 这时，他突然觉得胸前疼痛难耐，低头看去，只见从他左肩到右腰出现一道剑痕，剑痕很快绽开，露出其内雪白肌肉。肌肉组织在一秒内被鲜血渗透，汩汩鲜血顺着伤口而下。 夏洛特呼吸困难，哪怕内心的理智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幻觉，但痛觉却像是蚀骨之蛇般缠绕神经。朦胧中，不见笑颜只闻笑声的群魔又开始嬉戏欢笑，整个世界都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听见他们在嘲笑着笨蛋夏洛特杀了自己…… 那一剑劈死了过去的幻影，也劈开了脸上的面具。刹那间，所有强装而出的强硬与冷酷消失，内心的痛苦、悔恨、软弱、无措喷涌而出，夏洛特只觉得内心酸痛无比，那感觉比身上的伤口尤甚。但可悲至极的是，直到此时，他居然都无法渗出一滴眼泪。 “啊！！！”他像野兽一般嘶吼，朝四周欢笑的群魔反驳，“你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但凡有所选择，有谁愿意杀死过去的自己！！！” 嘶吼声仿佛困兽，让人听着不寒而栗又莫名悲伤，与群魔笑声汇成一团环绕森林。夏洛特的气息渐渐衰弱，等他的情绪逐渐平复时，残存的理智这才冒芽而出。 “不妙！！！”理智在示警，“我被自己的梦境卷入疯狂了，必须得想办法摆脱！” 然而血已流干，浑身气力消失，夏洛特意识到自己已经逐渐失去反抗的能力。就在他无措之际，猛地觉得有人将自己狠狠一拉。 仿佛坐上了云霄飞车，从最高端往下坠落。夏洛特瞬间瞪大眼睛，浑身冷汗直冒、惊魂未定地看向身旁。 旁边，玛法里奥那苍老的脸上带着松了口气又失望难过的表情，那瞬间的感情流露很快消失，又化为原本的疲倦老态。 “你没事吧？夏洛特法师。” 这时候强装强硬毫无意义，夏洛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点头道，“多谢了，玛法里奥法师。刚刚我……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梦境。” “不用谢。”玛法里奥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无法坦然面对自己过去的选择吗？”吉蒂却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你在这场噩梦中将寸步难行。” 夏洛特沉默片刻，“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面对的过去，只是多少之别。” 玛法里奥点点头，“是啊，但面对不了的人全都被同化成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夏洛特法师，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我认为过去无数个瞬间的自己才组成了如今的自己，否定过去就等于否定了自己。” 夏洛特浑身一震，朝玛法里奥低下了头，“受教了，玛法里奥法师。” 他明白自己之所以会纠结于过去的选择，是因为时空重置给了自己重来的机会，也给了他一份常人没有的烦忧。但玛法里奥说得没错，否定过去就等于否定了现在的自己，他必须尊重过去自己的选择，认可如今的自己。 玛法里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夏洛特想了想，这次他没有固执己见，而是同意了玛法里奥的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