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北京北京
1/ HU496。 海南航空由西雅图直飞北京的航班号 连接大平洋彼岸两个国家几乎最快的航线。 杨一鸣就是乘坐这趟航班，在接近9个月的留洋漂泊后，第一次重返祖国的土地。 首都北京。 T3号航站楼。 安检，边防站。中国公民的通道又长又直，一位位同胞们鱼贯而出。比起隔壁蜿蜒望不到头的“外国人”排队的通道不知道顺畅了多少。刚踏上祖国的土地，就看到这幅景象，无疑让人心情大好。 杨一鸣拖着登机箱，背着背包，走到他通道的边检员面前。对方没有抬头，只接过护照低头冒出一句： “您好，请把帽子摘掉。” 杨一鸣这才想起还戴着棒球帽，赶紧把它从脑袋上抹下来。 边检员是位年轻的小伙子，他抬头从上到下扫了杨一鸣一遍，然后利落地在护照上戳上章，从小窗口递回来。 “可以把帽子戴上了。” “啊？”杨一鸣有些没明白边检员这句话的用意。 “欢迎你回国，杨一鸣先生。”边检的小伙子向杨一鸣使了个眼色，脸上露出笑容。他显然早就认出了杨一鸣，但一直保持严肃的表情，直到最后才暴露自己。 只可惜他好心地以为帽子戴上，就可以替杨一鸣挡一挡辨识出他的人群，没想到T3到达的出口处，早就被杨一鸣的球迷围了个水泄不通，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 首都机场的安保和机场当地的派出所不得不出动特别的人力，前来维持秩序。男球迷、女球迷、高喊的男球迷、尖叫的女球迷，全部堵在出口处，涌向安保和民警用手搭成的小圈。杨一鸣虽然高大魁梧，但在人群的挤压下依旧像大海里孤行的一叶小舟，迷失了方向，只能随波逐流。 “杨一鸣牛逼！”人群里有人大喊一声，马上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牛逼”。 “火箭是冠军。” 京城的球迷似乎把对他们足球主队的口号都搬到了飞机场。那边的女性杨一鸣球迷不服气了，就像斗仗一样，有人带头扯了一嗓子：“杨一鸣好帅！” 附和的尖叫声瞬间压过了那头的男性球迷。 “帅呆了。” “一鸣我爱你。” 女球迷随着声浪越战越勇，从人群的东北角迅速寻到一个突破口，安保和民警的人肉围挡一经破坏，就实在再难合拢。女球迷们借着性别优势、灵巧的身形、和坚韧不移的决心，如决堤的洪水，眼看着就要涌到落单的杨一鸣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的西南角杀出一个健硕的身影。她高举着杨一鸣罚球时被抓拍到的认真表情的海报，放在自己后期加工的粉红色心形边框里，眼看着自己势单力薄突破围挡无望，她急中生智，低头狠狠在安保人员的手背上咬了一口。安保疼得直叫唤，忍不住缩手去捂，她趁机突破，像橄榄球里志在绞杀四分卫的防守人，冲向杨一鸣。 口中高喊着：“一鸣，我要给你生…” 只可惜“孩子”二字还未喊出口，补防的民警才像真正的橄榄球运动员，两人拦腰抱住她，把这位健硕的女球迷死死按在地上。 周围的人群顿时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给让出一片空地。 “放开我！谁也别拦着我！我要起诉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被摁倒女球迷依旧不依不饶，在地上捶地撒泼，全面控诉人民警察和安保人员的“暴行”。所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这一幕戏剧插曲给吸引住了，纷纷掏出手机拍照拍视频，估计很快就能攻占朋友圈、微博和抖音各大平台。杨一鸣借着这女球迷的“舍身取义”，被转移了注意力，也终于可以趁机脱身，成功落荒而逃。 2/ 11日的北京下着雨。 据说首都的这场雨已经下了一整天，而且还会继续下下去。有的地方甚至提前发出了防汛防洪警报。本来抵达后，杨一鸣第一时间有一场大学生的见面会，但因为天气变故而临时取消。和于小春简单商量了一下后，他决定改变计划，去到城东北方向的雁栖湖畔的北控男篮基地。 一辆和他在美国用的车很像的奔驰商务车，载着他们从机场出发，一路向北。 傍晚的这场雨下得不小，再加上赶上北京的晚高峰出城车流，杨一鸣他们的车走走停停，始终开不起来。 偌大的北京城，此刻就幻化成窗外滴答的水线。视线被雨水和雾气挡住了，路上同行的车辆的红色尾灯一亮一淡，像氤氲开的一团红墨水。杨一鸣和于小春就这样各自望着，感受着一别许久的祖国。 这场雨，甚至连空气中的湿气，都亲切地很。 完全不像德克萨斯州沙漠干燥的气候，热得黄土飞扬。休斯顿有河流穿城而过，但依旧抵挡不住整个德州干旱的天气侵袭，那能让人喘不过气来，像直吐舌头的狗。 杨一鸣来自多雨的山城。北京的天气自然和山城很不一样，但他最中意首都下雨的时候。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会在雁栖湖的基地训练，他入队的时间也不长只有一个夏天，但有几次去市里和其他球队进行友谊赛完，坐大巴返回，就正好赶上北京的雨。当雨水淹没了天地，视线被模糊被挡住的时候，他身边的队友都因为疲倦沉沉睡去，他好像突然忘记了自己身在异乡。 熟悉得不用去想未来。 不用去想这条路会带他驶向何方。 虽然最终命运猝不及防地带着杨一鸣急转弯，拐上了快车道，快得他没有时间去犹豫多虑。但当这种熟悉的安全的感觉袭来时，他依旧可以像还没成名时的一位“小队员”，蜷在大巴的角落，安稳享受着那一刻。 那时候，NBA还像一个遥远的梦，躲在雨幕背后看不清的某处。 他旁边的于小春也来自南方多雨的城市。他俩当时也还不认识。 不知道他在那座城市下雨的时候，是否有过类似的期许。安稳中的一丝期盼。 杨一鸣正想着，他们的车终于驶出了车流，拐上了通往雁栖湖的高速公路。又没过十来分钟，车就开到了北控男篮的基地门口。 又回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