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渡娘
“不死？” 渡婆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伸出她那枯枝似的手指，指着小镇里的一个方向嘿嘿怪笑，“你在这个每天都有人消失的地方问我人是不是可以不死？” “他们只是被拖入了虚无幻境，永远无法回来而已，严格来说在化为世界本源的能量前，并没有死。” “那只是迟早的事。”渡婆对天闲的抢白很不屑。 “而且，有些人的确好像死不了一样。”天闲注视着渡婆。 “嗯？” 渡婆这才认真瞧了瞧天闲，“小鬼，你这是在说老太婆我了？” “渡婆婆，您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大年纪了吧？” 渡婆看来并不喜欢这个话题，提起她的喷壶又开始给她那永远缺水的花圃浇水，干脆不理天闲。 天闲继续说：“渡婆婆，我现在需要一个人活下去，或许要活很久，您有办法吗？” “据我所知，现在你并不需要某个人一直活下去，为什么今天特意跑来问这个问题？” “有的，只是您还……不，很多人还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而已。” 渡婆很有些意外，再次放下喷壶，来到天闲跟前绕着他转了两圈，枯瘦的手指还在天闲肩膀上来回的拿捏着…… “看来，你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渡婆放开天闲，面露疑惑，“我不知道的麻烦？这真是有些奇怪，老太婆我虽然足不出户，但人类大陆的事我知道的很清楚，何况我无聊的时候还会关注你一下。” “那么，有办法吗？”天闲心中有着一种希望，渡婆能够活这么久的岁月，显然是因为某种极其特别的原因，如果这是一个能够操控的方法，那么…… “有！”渡婆给了一个令天闲无比兴奋的答案。 “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 天闲抓到了救命稻草，怎么能轻易放弃，上前一步大声的说：“渡婆婆，只要您告诉我这个办法，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渡婆只是望着天闲，嘿嘿的笑，之后拿起喷壶，浇花。 “渡婆婆！” “年轻人……”渡婆婆赶苍蝇似的对天闲挥了挥手，“不要把‘付出任何代价’这种话随意挂在嘴边，许多代价都是你一生也无法想象的沉重，如果你仅仅是为了这件事而来，那就回去吧。” “我想……没什么比这个世界彻底沉沦更惨重的代价了。” “世界彻底沉沦？” 渡婆听了这句话动作停了下来，望望天闲，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这么说……是有关诸神的事，是什么人这样重要，她的生死竟然和这个世界息息相关？” “是半神。” 渡婆婆被雷劈了般僵硬在原地，好像一下失去了活力的干枯树桩。 而她那对昏黄的眼却不断放大起来，“你说什么？” “是半神，渡婆婆，曾经神灵的仆人回到这个世界上了，在半年前！” 渡婆的双眼放大到极致，又缓缓缩小回去，变为正常的模样，随后猛的再次瞪大，她丢下喷壶，放声怒吼：“撒谎！！” 整个迷雾小镇数不尽的虚灵，或庞大如山，或细小如芒，被这吼声震的好像胆小的鱼儿慌乱游动起来，迷雾小镇瞬间陷入了混乱。 渡婆干枯的长发飘舞起来，身体竟然慢慢开始膨胀，整个人好似恶灵枯瘦的阴影扭曲着，被风吹开般鼓起。 “那些家伙不可能再回到这个世界上！”渡婆的大了三倍的头颅几乎顶到天闲额头上，那双昏黄的眼变得闪烁精光，“他们已经被永远放逐！永远！！” 天闲无比惊愕，渡婆的反应大大超出天闲的预料之外。 而且……渡婆身体的变化更让天闲感到吃惊。 她变年轻了。 就好像被水泡开的干瘪花瓣，随着她身体的膨胀，她的皱纹竟然被抚平了，皮肤也变得光滑起来，一头灰白的枯发开始转为乌黑，并且泛出健康的色泽。 “渡婆婆，你……你这是怎么了？”天闲发觉到迷雾小镇已经陷入了混乱，虚灵们纷纷飞起，向着头顶那个连接着虚无幻境的大漩涡涌起，好像一群受惊的鸽子，而迷雾小镇的建筑也开始动摇起来，扯出丝丝缕缕的引线飘向大漩涡。 这是城镇建筑里的虚灵逃逸的现象，整个城镇正在崩溃。 镇里的食灵者们更是惊慌无比的冲上街道，四散奔逃，不顾一切的冲进迷雾立返回人类大陆。 渡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引起的混乱，她退回去，深深的呼吸了几次，膨胀的身躯开始慢慢回缩。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渡婆膨胀的身躯好像夜魔花一样缩小了几倍，又重新变回了那个佝偻着背，干瘪老太婆模样。 天闲看的目瞪口呆。 “小鬼，如果你刚才说的是假话，我就杀了你！”渡婆眼中放出仇恨的光芒，慢慢走到旁边的小板凳前坐好，寒声命令，“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连忙上前将有关于支配者的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渡婆听着，开始的时候她还浑身散发着寒气，但天闲说到最后，她已经再没什么反应，好像失去了生命的树桩。 “原来是这样。”天闲说完，渡婆的反应仅仅是这一句话，没有暴怒，也没有什么歇斯底里的吼叫，这让天闲觉得自己刚才看到和听到的全是幻觉。 “他们……到底还是回来了啊。”渡婆的声音显得比她的声音还要苍老，“我们还是太天真了，嘿嘿嘿嘿……” 天闲惊疑不定的看着渡婆，她低声的笑着，带着惯有的恶意味道，但这次却似乎有些悲伤掺杂在里面，让人有种出不出的凄凉感。 “渡婆婆，您还好吧？”天闲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渡婆佝偻着坐在那里，尽管有刚才那惊呼一瞥，但天闲真的感觉她实在太过苍老了，甚至很快就要失去生命。 “是你……召唤她回来这个世界的。”渡婆抬头望着天闲。 天闲迎着渡婆的目光，清晰的感受到这句话并不是质问，只是一种无奈的陈述。 “对不起……”天闲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道歉，但渡婆那种似乎穿透无数岁月的眼神中有一种深切的伤感，让天闲深深为之感染。 “没关系……”渡婆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天闲的黑发，枯瘦的手指很硬，好像钢铁一样，“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天闲有些猜不透渡婆的意思，她的眼神中显然有什么东西隐藏着。 “渡婆婆，我……是不是做错了？”天闲强烈的有这样一种感觉。 “不，你没做错，相反你做的很对。” 渡婆站起身来，伸出一根手指，好像拨弄着空气里什么散乱的东西一样来回的划动，随着她的每一次拨动，迷雾小镇都会轻轻颤抖。 天闲发现小镇的房子在颤抖中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有银色的光似溢出，上空惊恐逃窜的无尽虚灵们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并且开始重新落向小镇。 做完这一切，渡婆转过身来，忽然问：“关于那个支配者，这应该是秘密才对，为什么要详细的告诉我这个老太婆呢？而且是个态度恶劣的老顽固。” “我相信渡婆婆一定会站在我这边帮助我的。” 渡婆哈哈而笑，“凭什么这么肯定？” “凭这个迷雾小镇！” 天闲回答的毫不犹豫，“我觉得，建立这样一个地方，成百上千年庇护者迷途的食灵者，您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毁掉。” “呵呵……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渡婆放声狂笑，失心疯一样的大笑，笑声传遍整个迷雾小镇，震的每一寸土壤轻轻颤抖。 这一刻，在这老迈的身躯上，似乎迸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呃——————” 笑了好久，渡婆才长长的呼吸，好像喷射完火焰在散热的枪管，天闲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畅快。 “没想到，在我也离开之前，还是看到了这一天，那些个混蛋早早解脱，只有我一个傻瓜，苦苦等着厄运降临到头上。”渡婆的口气中很有些悻悻，天闲不知道她说的‘那些混蛋’是谁，但听的出一种怀念和无奈的意味。 “小子，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讲。”渡婆坐回去，对天闲招招手。 天闲连忙把自己的板凳往渡婆身前凑了凑。 此时，天闲发现渡婆虽然还显得十分干枯，但她的身躯挺拔了一些，那双眼也不再十分浑浊，变得清澈了许多。 “嗯……看来我要给你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才行，你要认真听，这些事在以后会成为你的责任。” “责任？”天闲讶然。 “认真！”渡婆皱起眉。 “是！” 酝酿了一下，渡婆终于说：“本来，那些神灵是不可能在回归的，他们已经永远的被放逐。” 天闲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永远放逐？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已经迷失在无尽的星空中，再也寻找不到这个世界的位置，重新统治新的世界也好，在星空中流浪也好，他们都无法在回到这里，因为我们切断了所有的路。” 天闲张大着嘴巴，惊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在人类大陆上有许多诸神留下的遗迹，其中有一些“门”通往他们逃窜的世界，他们要等到这个世界恢复到他们想要的样子，然后通过门重新回归，关于那些门，你一定已经做过很多研究了。” 天闲木然的点头。 “但是，他们绝对无法通过门回到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天闲几乎叫了起来，“为什么回不来？已经有一个通过那道门回到这个世界上了！” 渡婆摇头，“我知道你在说巴巴洛特，但他不是神灵，而是一个人类，所以他才能回到这个世界，我不得不说他是幸运的，进入那些门还能回到这个世界的机会万分之一都不到。” 说着渡婆露出莫名的笑容，“或许是这个世界眷顾着他，就像眷顾你一样，没有神灵的世界总是很无聊的。” 天闲更加震惊，“您……知道巴巴洛特的事？” “当然……我知道很多事。”渡婆又开始嘿嘿的笑，“关于他，我知道的比你多的多。” 天闲不得不重新认识眼前的这位老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天闲发现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位老人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角色。 渡婆继续说：“他的穿行只是意外，但这种意外绝对不会发生在那些神灵身上，他们一旦觉得时机成熟想要回归的话。” 渡婆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天闲看到她脸上绽开了一种近乎邪恶的笑容，“他们就会归于虚无。” “虚无？”天闲感到心脏被什么砸了一下，莫名的什么东西在心海中翻滚起来。 忍不住的抬起头，天闲看了看上空那无限遥远的巨大虚灵漩涡，“归于……虚无？” “是的。”渡婆点点头，然后说出了让天闲彻底惊呆的话。 “这就是迷雾小镇存在的意义。” 难以置信的瞪着渡婆，天闲嘴巴动了几下，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渡婆的话让天闲的脑海一瞬间炸开来，无数无法想象的猜测翻江倒海的狂涌而起。 “当初，我们有许多个。”渡婆欣赏着天闲目瞪口呆的样子，“我们一起建立了迷雾小镇，这里是一个哨卡，为了防止那些神灵回归的哨卡，这里也是一个维护点，维持着我们创造的世界的平衡。” “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他们忍耐不了岁月的流逝，纷纷离开，最后一个的我无法离开，只能在这里无尽的坚守，想想当初，或许我应该早些离开才对。” 渡婆说着，从脖颈上摘下一个项坠，那是一块玉牌。 望着玉牌，渡婆嘿嘿的笑，“年轻人，我们去看看真相吧，现在你已经有这个资格。” 勾勾手指，天闲脖颈上那块作为迷雾小镇通行证的玉牌自动飘到了渡婆手上。 翻过玉牌，用尖锐的指甲在上面刻了两个字后，渡婆将它还给天闲，“这才是迷雾小镇真正的凭证。” 天闲呆呆的，还在震惊中，渡婆在玉牌上刻的，居然是古神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