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百年余烬
天闲非常惊讶，惊讶于老贝伦如此肯定的告诉自己，他活不久了！ 这个活了将近二百年的老人，竟然要死了。 慢慢坐下，天闲脸色凝重，老贝仑看起来万分衰弱，这更让天闲心中有些难过。 虽然也被这个老头算计过，但不管怎么说，他对我还是不错的……天闲心中暗暗叹息。 “说吧，我都会好好记住的。”天闲给老贝仑倒了一杯茶。 老贝伦摇摇头，并没有喝茶，仿佛那已经不是他需要的东西，他双眼紧紧的盯着天闲，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本以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对我们下手，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了他。” 说着，老贝伦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抓起那杯茶迅速的灌进了喉咙，老贝伦这才显得轻松了一些，气喘吁吁的说：“我们所有的幸存者通过誓约相连……伊万则掌控着誓约，也就是掌控着我们……这种依靠自我反噬的攻击，我们没有办法抵挡……” 天闲忍不住问道：“可这样伊万他自己也会死！” 老贝伦悲凉的一笑，“不，他的力量比我们强大的多，这种伤害还不会威胁他的命，而且……他已经将大部分反噬的力量分摊给我们……在他承受不住之前，我们就已经死光了！” 天闲大皱眉头，这简直是无解的难题。 “不过，伊万是依靠我们才能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我们衰弱，他也衰弱，我们死掉的话，他的力量也将衰弱到极点，嘿嘿……没想到我这么多年来苦心积虑的经营，最后扳倒他的，居然是他自己，哈哈哈……” 老贝仑笑的有气无力，犹如一头将死的野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现在，大笑对于老贝伦来说是一件十分消耗体力的事情，他喘息了好一阵才继续说道：“当然，他或许只是想警告或者削弱我们，我们不一定会立刻死去，但……我们都已经上了年纪，这种事……本来就不远了，所以……有些事我要托付给你，小子……你一定要替我完成。” 天闲依旧皱眉，心想忍不住的想：我似乎没有这个义务。不过还是点点头，“说吧，只要可以的，我一定尽量帮你完成。” “请你保护艾米达……在你离开之前保护她，她是我们贝伦家族这一代唯一的纯正血脉。” 天闲点头，“只要她不自己乱跑，在我这里没人能伤害她。” 老贝伦点点头，“白水池的探索不会停止，伊万现在……或许想再一次成为幸存者，所以无论我们是死是活，你都不用担心自己进入白水池的事情。“ “再一次的幸存者？”天闲吃了一惊。 “我现在只能这么怀疑……”老贝伦神色凝重了许多，“进入白水池九死一生，一旦成为幸存者，得到神的力量，就算是像我们这样被压榨，也无法舍弃这神力的诱惑，而伊万，誓约的最大受益者，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削弱自己的力量……那等于放弃了所拥有的一切，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想到他会违背契约的原因。” 天闲顿感棘手，“你是说，他打算杀掉你们所有人，然后在新一轮探索中，让自己重新成为幸存者，继续做他的大领主！” “这，是最大的可能。” “他怎么能保证自己还能成为幸存者？”天闲说完自己不由一愣，心中恍然。 老贝伦嘲弄的笑着，“已经想到了对不对？他篡改过誓约，是一个白水池幸存者游戏中的幕后人，他不必遵守规则，我想，当初他就已经有了今天的打算。” “这么说来，这次探索白水池，不仅仅是要阻止你们对付他，更是他为自己而铺的一条光明大道。” 老贝仑点头。 “而我，就是完全被利用的那一个……”天闲说到这轻轻的“哦”了一声，“我想，到时候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我也成为幸存者，然后变成他的养料。” “其余的幸存者越强大，誓约的主要受益者就越强大，伊万一定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号召所有强者前往白水池吧，这个奸诈的家伙……他一定会下地狱的。” 天闲心中一种怒意在翻涌，虽然老贝仑说的只是猜测，但是这种猜测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且似乎还蛮大的，也就是说在整件事情中，自己是一个要被用来牺牲的角色。 果真如此的话，大领主伊万的用心不可谓不阴险。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天闲问。 老贝伦用一种近乎渴望的目光盯着天闲，久久之后说出一句话：“干掉他！” 天闲一愣，“什么？” 老贝仑用一种阴险而愉悦的表情笑了出来，这种笑容让天闲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只听他说：“伊万……现在是二百年来最虚弱的时候，他……” 猛然间，老贝仑忽然圆睁双目，整个人定在了那里。 天闲眼角抖了一下，不由慢慢站了起来，有些惊讶的望着定格在那的老贝仑，“怎么了？” 猛烈抽搐一下，老贝伦的面容扭曲起来。 “噗！！” 一口血箭从口中喷出，老贝伦仰天就倒。 天闲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扶住老贝伦，却见他满口鲜血，整个人好像在忍受莫大痛苦一样扭曲、颤抖…… “难道……”天闲心中一寒，“他又在违背誓约攻击你们了？” 老贝伦喉咙咯咯作响，双眼暴凸，干瘦的身上开始浮现出一条条青筋，模样恐怖至极。 天闲一搭他的手腕，发现老贝伦浑身气息已经乱作一团，血液如同煮沸了一样疯狂的奔淌。 运指如飞，连封老贝仑身上十几道大穴，强行镇压了气血的暴动，但天闲不由大皱眉头，老贝伦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自身气血运转的问题，而是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全身各处翻江倒海，封闭了穴道并不能完全压制这种暴动。 而老贝伦已经十分虚弱了，就好像一个破烂的风筝，虽然在狂风里不断抖动，但好歹还算完整，如果有人现在轻轻一拉，顿时就会被风撕裂。 他已经无法承受被救治的力量了…… 叹了口气，天闲又封了老贝伦的几处穴道，将他平放在地上。 现在，只能希望老贝仑的命足够硬，或者大领主伊万首先坚持不住，停止对其余幸存者的反噬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老贝仑颤抖的身体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浑身暴凸的青筋也渐渐消失，狰狞的面孔重新恢复往日的神色，只是上面满是虚弱。 天闲吐了口气，拍开老贝伦的穴道，稍加按摩，逆心诀的柔和气劲带动老贝仑身体的生机气血缓缓运转一周，老头儿终于又睁开了眼睛。 “呃……这就是……哦，还没死啊……”老贝伦本来满眼虚幻的空洞，但是一见天闲，顿时双眼又露出神光，嘴角咧出笑容，“小子……是你救了我吧？” 天闲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刚才真是危险，好在你挺过来了，我想现在伊万一定也不好受吧。” 老贝伦畅快的笑了一声，但立刻咳了口血，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这才恨恨的说道：“虽然……我们承受的伤害比较多，但……他才是违背誓约的人，受到的反噬更持久，这一天都别会痛苦的想要上吊，哈……哈哈……” 天闲不由想起伊万在竞技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白水池秘密的情景，那时候他一定已经痛苦万分，但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更在不久的现在再一次违背誓约而发动攻击。 看来，是真的要至其余幸存者于死地了。 勉强爬上椅子，差点死过去的老贝仑看起来反而精神了一些，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地面很是过意不去的说道：“抱歉，弄脏了你的房间，我会让人全额赔偿的。” 老贝伦喷了几口血，现在这客厅里可满是血腥气，地毯和桌椅上溅满了血迹。 “我会给你寄账单的。” 老贝伦听了嘿嘿直笑，“不饶人的小子，我都快死了，你还不放过我。” “就是要趁你还活着的时候才好算账。”天闲淡淡的回答。 “哈哈哈哈……”老贝伦开怀大笑，笑了两声又咳嗽起来，然后接着大笑……好像一辈子都没有笑的这么开心。 笑的够了，老贝伦又灌了一杯茶，脸色也红润了一些，老头儿歪在软椅上，满头白发凌乱，身上还沾着鲜血，虽然狼狈，但望着窗外面带笑意，说不出的从容豁达。 “艾丽塔，应该已经死了。”老贝伦忽然说。 天闲眼神微微一动，瞟了瞟老贝伦，他坐在那，眼神平静无波，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无声的，天闲点了点头。 刚才要不是天闲勉强给老贝仑续了一口气，老贝伦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废城区的那个小老太婆，她在完全不知情也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或许伊万第一次反噬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就算活过了第一次，但刚才的那次，老贝伦都是如此，她绝对挺不过的。 “替我埋了她吧，算是……我的请求。”老贝伦淡淡的说。 天闲又点点头，“我一会儿就去找她。” “告诉她，我很快就会去陪她的，让她等等我，地狱之路上我们又可以结伴同行，就像年轻时候那样。” 终于，一滴泪从老贝仑的眼角滑落。 天闲只能点头。 “这个，给你……”老贝伦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随手丢到了桌上，“是那船的操控方法。” 天闲一愣，那船？老贝仑应该以为它炸毁了才对。 老贝伦猜到什么的笑了笑，“你家里出了个窟窿，据说有刺客，嗯……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什么刺客也钻不进这个地方，除非是从里面撞出去的，怎么样，我的“黑皮”号很厉害吧？” “黑……黑皮？”天闲顿时苦笑。 “是的！”老贝伦高兴的说，“我和艾丽塔叫它“黑皮”，是不是很形象？当然……你可以给它起个新名字。” 得了，不用新名字，我想的也是这个……一想到自己和老贝仑的口味居然是一样的，天闲就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还有这个……这才是我的黑皮号中最珍贵的宝物。”老贝伦将一个四四方方，非金非玉的小盒子放到桌上。 天闲看了看老贝仑，又看看盒子，顺手把东西拿了过来，打开一瞧不由微微惊讶。 里面全是一颗颗钻石般的小宝石，黄豆大小，熠熠生辉。 一股异常浓郁，甚至粘稠的能量气息从这些小宝石上散溢出来。 “是黑皮的能源，虽然大部分时间借助能量通道行动，但更多时候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飞行，这是穿越能量漩涡时，外壳上留下的能量结晶，纯粹的能量结晶，人是制作不出来的，你给黑皮用也好，自己留着也好，看着办吧。” 天闲关好盒盖，心中忽然一阵酸涩，老贝仑看起来是在安排他自己的后事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干掉伊万！小子，你一定要记住，这对你有莫大的好处，当然我只是想你帮我报仇而已。” 吸了口气，老贝伦干脆完全蜷缩在椅子上，好像晒太阳的老猫一样懒洋洋的说：“你一定会被牵扯进誓约之中，干掉伊万才能好好活下去，我也教过你如何掌控誓约了，到时候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造化了。” 天闲听了微微一愣，老贝仑什么时候教过自己掌控誓约？ 老贝仑闭上了眼睛，“两百年……两百年啊……我居然活了快两百年了，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再也不想来这个鬼地方，我的艾丽塔……我的艾丽塔啊……” 渐渐的，老贝伦没了声音。 天闲发现他睡着了，呼吸微弱，整个人似乎进入了龟息的状态。 天闲明白，这一觉，或许不会再醒过来了，老贝仑已经燃光了所有的生命力，只有最有一丝余烬还没有冷透。 “洛比！”天闲呼唤自己的小仆人。 洛比脸色有点苍白的推门走了进来，刚才他已经听到了动静，只是没敢进来，客厅里的血迹和在那生死不明的老贝仑让少年有些紧张。 “不用管这里，也不用收拾，不要让任何人进客厅，我现在要出门一趟，回来之前，任何人也不允许进入这座房子，就算是领主也不行。” “是……是！先生！”洛比大声回答。 “我们的剑士先生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先生！” 天闲微微一怔，然后暗暗叹气，他已经无比衰老，恐怕…… “不要去打搅他，我回来回去找他说话。” “是！先生！” 轻轻拍了拍老贝仑的肩膀，天闲穿好衣服，叮嘱瑶瑶和阿穆隆特一声，迅速离开，展开神域阵后飞速想废城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