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马尸吸秽生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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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狩真小心翼翼地走到两匹马跟前,停下脚步。 黑暗的夜雨中,两匹马的皮毛尽数湿透,紧贴着枯瘦的肌肉,嶙峋的血管像蛇一般颤动。两双马眼大如铜铃,绿光闪烁,一动不动地盯着支狩真,像是在审视他,带着一丝奇异的神情。 支狩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神情。他伸手虚握,劫灰剑倏而掠出中丹田,跃入掌心,剑尖指向两匹马。 “小真,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拿剑指着我们?”其中一匹马忽而叫起来,那是贾任的声音,透出一丝惊悸。 隔着滂沱的大雨,贾任的声音似是从空荡荡的马背上传出来的,仔细再听,又有点像是从马腹里响起的。 “哥,他一定是邪祟!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什么灭邪士,是邪祟啊!”另一匹马发出贾依的尖叫声。 它们瞠视着支狩真,发出一声声高亢又痛苦的嘶鸣,马脸诡异地扭曲,贾氏兄妹的面孔时隐时现,仿佛要从马脸里挣脱出来。 支狩真后撤一步,正要想是否挥剑,两匹马猝然转身,冲入了黑暗深处。 “你傻站着看什么?”背后,骤然响起空豪烈的呵斥声,“如果这时邪祟偷袭,你已经死了!”他虽说让儿子自主决断,却又总是忍不住干涉。 支狩真回过头,迎向空豪烈不满的眼神,道:“那两匹马……” “哪来的马?”空豪烈皱眉看了他一眼,手掌结印,在眼皮上一抹,一道晶莹的光从瞳孔吐出,笔直射向前方,黑沉沉的四周顿时一亮。 “什么也没有,地上也没马蹄印子!”空豪烈瞪了他一眼,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时刻运转劫灰重燃呼吸法,防御心神!这才不会被邪祟所趁,迷惑生幻!” 支狩真沉思不语,以他强大的精神力,加上蚀心魇的本体,不太可能被邪祟所迷。唯一的可能是空豪烈修为不够,才会对两匹马视若无睹。 他忽而想起了那一丝腐臭的气味。 “你还在想什么?”空豪烈不耐烦地问道。 “我确实看到了贾氏兄妹骑的两匹马,就在这个位置。”支狩真弯下腰,指着两匹马的伫立之处,雨点疾乱打在泥浆上,找不到一丝痕迹。 空豪烈蓦地心中一动,真儿融合了那件神宝,也许多出了什么神秘的本事?他走到支狩真所指的位置,盯着瞧了一会儿,劫灰刀轮倏地飞出体外,切入地面,旋转着往地下钻去。 泥浆迸溅,一个坑洞由浅渐深,被刀轮挖开,一股腐臭气传出来,即便是暴风雨也扑不灭这股浓烈的异味。 空豪烈神色微变,劫灰刀轮不住深挖,逐渐露出一堆掩埋的腐烂尸骸。 从形状看,显然是马尸,全身溃烂肿胀,流出黄浊腥臭的脓液,肥胖的蛆在千疮百孔的肉里蠕爬不休,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马死了没多久。”空豪烈蹲下来,仔细察看马尸,按了按软胀的肌肉,“肉重新变软了,内脏刚开始发烂,最多死了两天。” 支狩真目光一闪,突然俯下身,抓起马脸上粘着的一团泥,手指搓了搓,露出里面一个手指头肚大小的石块。 石块是雕刻过的,虽然雕工有些粗陋,仍能看出是一个头像,面相凶恶,额头十分宽隆,头发各自卷曲,如同密集分布的肉瘤。 “山神像!”空豪烈面色一变,一把夺过石块。这块石雕头像和山神庙里供奉的山神极为相似,肉瘤状的卷发更是一模一样。 “这是在祭祀神祗?”支狩真迟疑着问道。由空真的记忆得知,许多玉人百姓为了祈求平安,会将死去的牲口、禽兽甚至是死人都献祭给神灵。 “哪来什么神祗?如果真有神祗,为什么不拯救玉人千百万年的悲惨命运,反而任由邪祟作恶肆虐?”空豪烈厉声喝道,“我告诉过你,这世上没有神!就算有,也是邪祟!我们身为灭邪士,怎能像那些愚民一样,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渺的神祗身上?”他忿然扔出石雕头像,劫灰刀轮无声飞出,追上半空中的石雕,将之切成激溅的碎屑。 支狩真附和地点头,忽而心中一动。他想起来了,先前那两匹马露出的奇异目光,庙里的山神像也带着这样的眼神。 “尸体有时会与浓烈的秽气融合,生出类似鬼魂的幻象,所以你才会见到那两匹马。”空豪烈解释道。 支狩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两人停了片刻,又沿着陡窄湿滑的山路,继续往上走。支狩真望见高险的崖壁上,分布着许多黑魆魆的山洞,洞口似乎很深,像一个个择人而噬的凶兽巨口,发出风雨穿过的呜咽声。 又走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支狩真的脚下踩到了砌造的一级级石阶,透过枝叶丛的缝隙,灯光依稀闪烁。 “小心点!”后面的空豪烈忍不住提醒道。 支狩真点点头,缓步走到石阶的尽头,一座雄伟壮丽的山庄扑入眼帘。这里已是山顶,四周极为开阔,分布着直通山下的路径。两边是层层延伸的梯田,庄稼谷物茂密,背面则是一片悬崖陡壁,葛藤岩洞丛生。山庄坐落在山顶的正中央,里面灯火通明,人声喧闹,像是正在进行一场通宵欢宴。 这与贾氏兄妹先前所述显然不同,山庄里一片歌舞升平的气象,全然不像刚被邪祟施虐过。 支狩真走到山庄前,一眼望见了门口两尊肃立的山神像。 “两位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仆腰佩钢刀,撑着油布伞,立在翘角挂灯的屋檐下,一脸戒备地看着支狩真二人。 支狩真清咳一声,拱手道:“老丈安好,我们父子二人在山里采药迷了路,只求寻一处地方避避雨,还望老丈行个方便。” 老仆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咕哝道:“这里深山老林,可看不到什么生人。我得进去问问庄主能不能让你们进来,你们先等着。” 支狩真连忙道谢,望着老仆的背影,他忽然问道:“老丈,山庄常常这么晚还在夜宴吗?” 老仆恍若未闻,慢吞吞地走了进去。未过多久,一男一女犹如旋风般冲出来,正是贾任、贾依兄妹!